2017年下半年,这是我对向死而生、人生的虚无有种莫大的感同身受的半年。那半年在医院检查出身体长了一块东西。对于自己的病,我没有选择手术,自己自作主张,东奔西跑地在找药与吃药之间迂回地徘徊,在学习和锻炼中渴望心心念念的奇迹会不期而至。同样的月份,我也一样,从一段关系中彻底地退场。
我总以为人生很漫长,还有好多个十年在微笑着向我招手,我甚至无比厌倦自己的生活是这样的庸常。殊不知生命出乎意料的短暂,还未来得及用心享受世界的美,就得学会面对死亡这一课题。我得勇敢承认,我把这无法预知的人生过得简直一塌糊涂。
在那之前,谈着明知是毁灭,仍是要走向自我毁灭的恋爱。从教科书到教科书,蜻蜓点水般地吸收着那些无法喂饱求知欲的知识;在朋友的话题中买平庸的醉,就这样,麻木着,像是在等待衰亡,连好奇都开始渐渐嫌弃我了。
人生当中,能给灵魂带来震撼的事不会礼貌性地扣门而入。它只会出其不意,单枪匹马,直闯那块昏沉已久的方寸之地,给你扇一个最痛的耳光,然后告诉你,别老是想着怎么去伺候一副皮囊,不然人真的会把自己拉低到一张皮仅有的价值。
养病那段日子里, 在学术报告厅里听了一场章早儿的讲座。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一天,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还有生命传递给生命的感动与鼓励。章早儿在得了癌症之后,她跟自己的儿子说自己生病了,不久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本来以为他会大哭,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结果儿子愣了一下,不久崩出一句:主角是永远不会死的。独自一人坐在报告厅后排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泣不成声。我不是个矫情的人,却确实矫情了一把。
六月的某个清晨,一觉醒来,收到信息,昨天的世界里,还是如此完满的我,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有,看到信息后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自己:你不退场也得退了,由不得你。一段友情终极目标顶多少是知己,可是一段爱情带给人无限的遐想,可能是朋友、是夫妻、是家人,还有依附式的自我肯定。可是,这一切的想象,包括存在的一段感情,怎么就那么脆弱,一句话就可以让它们从存在走向虚无。难道所有的身份都如此?我很怕自己回答是肯定的,但我又没有其他的借口可以淹没这个在我脑中迸发的可怕信念。
每天带着一个肿块胆战心惊地生活,我总是想着,如果我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模样,这个空间再也不会有我的气息了?我舍得吗?世界会因此而有任何的变化吗?说实话,我也很绝望也很欣慰。答案是:没有,我得有勇气承认,人生没有一个特定的意义的,人生就是在不断追寻着一个又一个的意义。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消失而不同,来过跟走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自我的体验不同,自我塑造不同罢了。我想要什么样的自我,就由自己创造。假使肯定了人生原本有一个特定的意义让我去追求,那我就没有自由意志,顶多是社会属性下的奴隶。只有把自己定义为一张白纸,怎么画由自己,才算是富有灵性。感情是这样,生命也是这样,除此之外,别无他。
你是幽居在我心底的一位故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你的一切会成为我生命当中的血液。在的这段感情,体验的主体是我,如果连我都处理不了自己的情绪,那我就配不上自己活过的这二十多年。我是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我依然执意闯入。后来想想,其实我就是想把自己走向毁灭。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爱情它多么珍贵与迷人,但也只是人生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生命有它另一层的崇高,这是性格使然吧!感觉什么东西在我这里都是速成班,这算是另一种缺憾吗?
人是不能够从欢乐中学习的,只有在痛苦中,才会反思。痛苦是我的营养,让我慢慢长成一颗强大的树。而欢乐,只会让我变得更加脆弱,顶多只是不经风吹的一颗小树苗。分开那一刻是痛苦的,但是那种从悲伤当中衍生出来关于虚无的体验是富有美感的,独一无二的。我也因此更加不畏惧了。这样,你会不会感到欣慰呢?
我一直是自己生命当中的主角,至于死亡,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