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鲁迅
这大概是从小学时候开始了。最早读的便是节选自朝花夕拾的《少年闰土》。
小时,我总有在刚发书的那一天把所有新课本看完一遍的习惯,语文课本更是这种“剧透”的“重灾区”。
在读到少年闰土之前,那薄薄的册子,读起来就像喝着微甜的蜂蜜水,初入口,有些馨香的意味,不一会便腐化变得发酸、滑腻,再淌过味蕾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这篇小说是个例外。初读,它像一盏仲夏的大佛龙井,半晌的功夫就能用清香充盈整个茶室。再品,它像一把茴香豆,酥软清鲜,香味浓厚,让我爱不释手。回味,它像绍兴的一坛黄酒,愈陈愈香,每每细读都能有所新得。当时,那月下瓜地中执叉、捉猹、护瓜的小英雄仿佛蹿到了我的面前,教我辨识形形色色的贝壳,传授给我冬日捕鸟的“秘籍”……究竟是怎样的一只手才能描绘出如此动人的画面呢?我想。鲁迅这个名字在我的心中竟也变得崇高,又扑朔迷离起来。
再遇鲁迅
上了中学,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再读鲁迅的文章早就有了不同于之前的见解,课文里鲁迅的名字出现的也是越来越频繁了。这么多篇文章中我最欣赏的还是《孔乙己》。
那腐朽的文人,读了大半辈子的书竟连秀才也考不中,只知和孩童们讲“回”字的四种写法;没书看,也没有银子,便又去偷了还被人家打断了腿;就连死,都无人知晓。
这是个苦命人的故事,可是这何尝只是一个人?在那个时代,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孔乙己”,只得在小酒馆里做唯一站着喝酒的穿长衫的。
谈到这里,鲁迅先生的心意便也明了了。赴东洋学医,兴许学到了本事,能医好几个阔人的毛病。可是中国病着的又何止这几个阔人?
千千万万的“孔乙己”、“杨二嫂”、“闰土”正昏睡于大街小巷,呆滞麻木早已堵塞了他们的感官,只能在黑暗的铁屋子里沉睡,继续沉睡。这病,只凭几粒药丸、几颗胶囊能治的好吗?
这时,我仿佛看到,那个坚毅的、勇敢的、名曰:周树人的青年拿起了一杆笔,开始呼唤民族的复兴。起初这杆笔势单力薄,可更多的笔又加入了进来:进步的思想诞生于纸笔之间,摩擦的声响就是无数战士革命的号角。
品味鲁迅
不得不说,读完所有养心阅读中与鲁迅先生的相关的文章后,我心中对于这个神秘的人的谜团又解开了几分,不由感慨:原来鲁迅是这样的,原来鲁迅是那样的……
可这种感慨究竟还不真切,于是,我又来到了先生在北平的故居,现鲁迅博物馆。不似国博磅礴大气,又不似科技馆前沿光鲜,只是一座坐落在阜成门的老四合院罢了。
四合院中央的屋舍改成了一个三层楼的展厅。一楼二楼,先生的老照片、用过的器物、手稿等都按照迁移的时间、地点顺序一一整理好,放入一个个玻璃展柜。
先从照片说起,最早的一张是先生初剪辫子时寄给友人的,辫子即封建、奴性的象征,鲁迅先生这种不臣服、反强权的意识,想必也是自这时而起的。许多所谓鲁迅的传记及诸多传媒都无一例外地将鲁迅描述为一个铁一样的战士,不苟言笑、横眉冷对、一个都不宽恕,实际上这都是一个个“标签”,“脸谱”,甚至是利用他形象的工具。照片里,他慈爱地抱着儿子周海婴,慈祥地望着晚辈萧红等等都在打破这些“标签”,他是丰富的,多性情的,是有血有肉的人。
再谈器物家什,毫无所谓大家的阔气,反而是小家的一种温馨。从用过的烟嘴,怀炉,挖耳勺,壶套一类事物的简朴上即能看出先生不好纷奢,但凡出门也就是一件平布长衫,完全没有一个大作家的架子。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中提到,鲁迅先生备有两种纸烟,50支只要四角五角的带黄纸的绿听子烟自己用,高档的白听子前门烟只用来招待客人。这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常,主人公不像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也不像思想家,而是像一个邻家的祖父,平凡质朴,放在人堆儿里也是找不到影儿。
先生的字着实在我眼里算不上好看,但又别有一番他自己的特色。仔细地阅过每一份手稿,昔日先生写作的场景也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陈丹青先生在《笑谈大先生》中提到,鲁迅先生是“好玩”的,只知道看“标签”的人们,孰不知在哪个看起来有些晦涩的地方,这位“大先生”正在跌宕自喜呢!不管是青年,中年还是临终前,先生的每一个字都用了力气,虽说不是完全的“方块字”,不过没有一个字儿是松松散散的,都有着鲁迅的风骨。字如其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人所居住过的地方和所写的书到底还是不同的。走在先生旧时住处之中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很多先生留下的痕迹,看着那两株先生亲手栽种的丁香,就仿佛他还在我们这些青年读者的身边,继续教导我们,启发我们,给我们振奋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