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间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间!
人生四十,非但没有不惑,反而更加充满迷茫,问出一堆傻得毫无意义的问题,常常忘了自己已是该穿过膝长裙的年纪,总是不知不觉把自己放在绽放着青春色彩的环境里……
可能我恐惧老去吧,我的傻问题里包括:既然一切都终将虚无,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为什么还要跟自己死磕,每天早起,坚持写作,为什么要拼命工作,折磨自己成为所谓优秀的人,为什么逼迫自己忍着疲惫,照顾老小,为什么要珍惜时光,牺牲睡眠跟爱人看电影?当然,最后的最后,也就是一个问题——活着的意义究竟何在?
此刻,我坐在三零一医院肿瘤大楼的手术室外,等妈妈进行介入手术治疗。周围有一群病人家属,跟我一样等在长椅上,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便又开始控制不住我的无济于事的思考,但同排一位家属找我攀谈起来,还动情不已,泪流不止,也许她正承受着她还无法接受的现实,也许她多日找不到倾诉的出口,恰好我看起来是个善于倾听的人,总之,我也平平静静地跟她分享了父亲与我告别的经历,算尽到了一个陌生人安慰之责,她的哥哥被平安推出手术室,她立刻起身去迎接,与我告别后就送哥哥回病房了,留我继续胡思乱想。
事实上我在大学毕业后的二十年里,确实经历了一些不凡之事。这些经历让我自认为人生不那么平庸,尽管放到全人类,简直都是尘埃般的存在,可对我而言,它们是我所拥有的时间的全部,这些经历唯一的意义在于,它们只属于我!我的所作所为所想所遇,是我之所以为我的唯一标志。
昨天,在《晓说》里听高晓松讲述《三体》,虽然一直没去读这部巨著,但听他分享后我还是决定去读了,不仅因为作品本身的伟大,更因为其中有句话惊雷般启发了我:给时间以生命,而非给生命以时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我一直找寻的意义吗?我活着,是为了给我拥有的时间,以有形有状有重量的生命。
我观察过许多身边的人,也通过传记了解过许多历史上有趣或有价值的人,故事各有精彩,人生各有曲折,但生命是永远绕着一根看不见的柱子,以脚步所到达的最远为半径,以思想所到达的最远为高度,缠出的一个个形状各异的茧。每个人以自己的经历拉出结茧的丝,绕着那根代表着三观的柱子,作着大大小小终将是自缚的茧。无论宇宙会以何种方式终结或继续,这个茧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的灵魂终将在无边的黑暗中,认出它来,当我触摸它,能分辨每一个时间的微粒,能感知每一丝时间的温度与色彩,我在茧中将深深地感激自己如此认真地对待了我被赐予的时间。
妈妈就要从手术室出来了,我好像猛然顿悟,我为什么要努力,要珍惜,要争取做到最好,因为我不能预知生命的长度,却能以自由的意志支配我的时间,我的灵魂会在未来漫长的宇宙黑暗中,以我的茧为永恒的居所和坐标。我当然要用心建造它,让它成为那最美的,最丰富的,最令我喜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