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垂暮,一排排金黄的麦穗在土壤里卑微地挺直着腰杆。
有人说,割完后的麦根需要成垛成垛地堆在田野上,这是为了让土壤得到更多的营养然后让下一批的稻麦更好的茁壮。有人说,哪有这么多的原因,只是让它们安葬在发苗成长欢愉的地方。什么意味,我不清楚。
她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深秋里,她的身影开始不断地在麦地里穿梭。第一天,我见到她,年纪大约四十,穿着貂皮,静静的站在泥土堆积的小路上。安宁的气息仿佛与麦子的呼吸同步,落寞沧桑的背影偎依在了金灿的阳光里,但她却依旧格格不入。我慢慢地走进她,她似乎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身来。
眼角的细纹叫嚣着枯败的花龄,双眸不经意地扫过阳光,一点点的微纹一圈圈的荡开。岁月的失败者在苦涩地微笑。
也许同是女性,也许是她暗黄的笑感染了我,也许是麦里的身影与我产生了共鸣。无论何种原因,我们就是沿着小路,抓着秋季的尾巴边笑边聊。
她为了生计,走出了这个村子。外面的繁华世界像似罂粟,在她的心里种下了毒瘤。她开始忘记那个出生,童年的欢乐地,忘记了记忆里的天堂。她像似极力的撇清与她的村子有关的事和物,从不和别人谈起这些旧旧的事情。她开始在外面的世界里发光,高雅的抬着头,挺直着腰板,谁又能想到,心里的她却是在卑微的祈求。不可否认,她在努力适应,她在过去低调的日子里,练就了在现实里高傲的姿态。
浮华一梦,岁月一朝。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她开始学会空虚,学会流泪。她总觉得丢了些什么,因为为了成功,她装出高冷的样子,她在自己的世界抗拒着其他人的接近。在拼搏的时候,她看透了事事的沉沉浮浮,人心的真真假假。她的触角在坚硬的社会里变得不再柔软,却也不再信任人心。
我打断了她的絮叨,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她是谁,她说,她也不知道。
那你干嘛又回来了?我说。
为了找回点东西。她说。
我说,书上都文艺地说:我来找回家乡。你是吗?
她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我只是不再想卑微地挺着腰板而已。
这条路其实走得挺累的,她说她其实也不算孤单,这条路上,有多少个,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她。她笑着说。
那你有跟她们讲话吗?我问。
有啊,他们总是笑着和我说你好,笑着和我说再见。她说。
其实她就想回家。
落日的余晖倾斜在这片麦地上,金黄的颜色相互呼应。一小一大的背影,透出了长长地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