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宁静的海

         

楔子

   “你又输了。”宋澈看了一眼周映身边堆的高高的残叶,他的“杀手锏”叶子还没来得及用。

“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周映撇撇嘴,扔掉手里断成两截的树叶,快速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腿上沾着的土和碎叶子,很快的往家的方向走。

“我都已经让着你了,是你不会挑叶子……”宋澈跟着起身,快步追着走的飞快的周映。

宋澈的腿长步子大,马上抓到周映的手臂时,周映打开自家院子大门,马上回身“嘭”的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连再见也没说一声。

宋澈看着门上褪色的“福”字,透过木板间的细细的缝隙往里看,周映只有窄窄的一条。他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对门自己的家。

“哼,说什么让着我,就今天让过我一次而已,以前从来都没有让过我!”周映气愤难平,对着家里的小狗“笨笨”倾诉。

笨笨蹲在周映面前,摇摇尾巴,用舌头舔了一下鼻子。

“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周映跑回屋子,一屁股坐在炕上,她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盒子,伸手拿了过来,盒子里是满满的树叶,全是被宋澈抻断的,每次抻叶子比赛她都会输。

她恨恨的扣上盒盖,重重的重新把盒子放在桌上,不再看一眼。

凌晨,周映被莫名惊醒,她朦朦胧胧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趿拉上拖鞋打开了房门,外面很吵,她一直往外走,她打开院门上的门闩,看到对面宋澈家的门大敞着,很多人在从屋里往外搬东西,卡车一直在轰鸣。

冬夜的风打透了周映的睡衣,她倚在自家院门上,由睡意朦胧到完全清醒,她看着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有看到宋澈。

卡车上装满了各种东西,突突响着往村口的方向开,周映看着渐行渐远的卡车,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卡车的声音。她慢慢回身,重新关上院门,一步一步的往回走,重新躺上炕的瞬间,她的脸颊已经冰冷刺骨,她蜷缩在又厚又沉的棉被里,使劲攥紧了被角。她睁着眼,盯着那个盒子,然后从被里跑出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宋澈从屋里出来,坐上了卡车的副驾驶,他最后看了一眼周映家,然后卡车发动,他向后靠在卡车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第一章

周映在拖拉机后面的边缘坐稳后,搬家工人就开动了。冬末凛冽的风刮得脸生疼,周映紧紧把住冰冷的硬铁,保持平衡。一车的锅碗瓢盆在叮当作响,周映的头发被狂风吹乱挡在眼前,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她的手冻的青紫,眼睛迎着风流下来,来不及擦干冻在脸上。

终于到达目的地,周映跳下车,开始了漫长的整理。她一件一件的把东西从车上搬进屋里。她的新家是幢二层小楼,正对着大马路,车水马龙。门口有个空着的平台,好像平面的院子,破旧的台阶水泥都有一块没一块的撑着,一圈松柏围住楼房四周,与马路之间形成隔离带。

宋澈从车上下来,脚刚着地,一抬眼看到了正从台阶上往下走的周映。他关上车门,慢慢走到周映面前,看着她的脸。

周映惊讶的看着眼前16年未见的男孩,他的个子比以前长的太多,他太高了现在,她仰起头,看到他眼里的欣喜。

宋澈不想说话,不敢眨眼,害怕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张开手,将周映拥入怀中,周映被动的站着,不拒绝也不回抱,她的手冰的像被冻住了。

“好久不见。”宋澈松开她,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周映看一眼他身后的轿车和他一身的西装革履。

“我和我爸来谈拆迁的事。”宋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周映,她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那你忙吧。”周映说完就低头继续开始收拾东西。

宋澈愣在一旁,伸手想帮忙却被巧妙的隔开。他趁周映进屋时拿起板凳往屋里走,刚把板凳放下,周映经过,对他说“谢谢”。

宋澈心情极度沮丧,他干脆坐在台阶上,阻挡周映来回的路。周映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里蹦出三个字“请让开”,她甚至没有再动或再说什么,就静静的等在那,等着他让开。

宋澈终于按耐不住怒意,他霍地起身,抬手打掉周映手里的碗,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成一片一片的,他的眼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怒火。

周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从车上拿下笤帚,开始扫那些碎碗片。

“周映…”宋澈开口,声音很大,吼着周映。

周映抬头看他一下,又继续手里的事情。

宋澈劈手夺下笤帚,恶狠狠的扫着支离破碎的残片,他哪里是在扫地,分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看他一眼,不要这么彻底的无视。

宋澈一直在扫同一个地方,表面的土被扫掉了,还在一直扫,好像要扫掉一层皮才罢休。他用光了耐心,突然猛地把笤帚一扔,笤帚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周映最终无奈抬头直视他,他的目的达到了。

宋澈看一眼地上的碎片,从碎片堆里捡起一片,刚站起身,就注意到周映瞬间变化的神色,他淡淡一笑,脸上有着可恶的得意,“早知道刚才就用这招好了。”

周映抿紧了唇,一言不发,手却有些轻微的抖。

宋澈扔掉了碎片,看着周映,他的手上还有碎片上沾着的地上的灰土,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了,换另一只手,慢慢向周映的脸靠近。

冰冷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掌心,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去握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冷的,冻的发紫,他将沾了灰的手在西装裤上抹了抹,然后飞快地握住她的双手,他不停的搓着,想让她的手变暖,他抬起他手里的她的双手,往手上呵着气。

周映没有试图挣扎,她不想错过这一切,她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自己是清醒的,他的突然出现本来就是一个奇迹,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为她暖手。16年,就像一道鸿沟。她以为再见也许只有她能轻易的认出他来,她以为他早已忘记曾经同村的她,她以为他只是把她当做童年的玩伴。

他刚走的那几年,她整夜整夜的想他,直到她确定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后来,无数个日夜,她想着他可能早就把她抛在脑后忘的一干二净了,她一遍一遍的想着这些令她心痛的念头,最后终于放弃了幻想。

宋澈仔细观察着周映的表情,他珍惜的帮她暖着手,16年的思念全化作此时的一口口呵气。

突然起了一阵风,周映的头发被吹起来,她下意识的想抬手整理,手却被牢牢握在宋澈的手里,他握着她的手,沿着台阶上去,走进了堆满了箱子包袱的屋里。

狂风把屋门带的来回响,宋澈松开手去关严了门,他回到里屋,看到周映在挂窗帘,她的手已经没有那么青紫了,只是有些微红,她扯着大大的淡黄色窗帘,踮着脚略微有些吃力的把夹子夹在恰当的位置,宋澈脱了鞋,跳上床,他拿住窗帘的另一头,滑动夹子,夹在了相应的位置,周映没说什么,挂好之后,她就下床去另一个房间继续挂窗帘。

宋澈跟在她后面,走廊太窄,走不开两个人,他亦步亦趋的跟随,她的长发松松垮垮的绑着,在背上晃来晃去,他看到发梢枯黄的颜色,她的脚步很轻快,很快到了靠近门口的那间屋子,屋里的木板床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他快一步拿起窗帘,跳上床,发出噹的一声,周映站在门口,看他驾轻就熟的挂着暖色调的窗帘。傍晚时分,夕阳橙红色的余晖铺散开来,她看着他,长手长脚的,站在窗台的位置,为她的房间挂窗帘。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好时已经是晚上9:30了,周映看着和她一样蓬头垢面的宋澈,全然没了平时潇洒的模样,他的全身都是灰土,头发蓬乱不堪,袖口高高的挽起来,他随意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休息,神色有些疲惫。周映去接了一盆温水,端到宋澈面前,盆边搭着一块浅蓝色毛巾,宋澈将手伸进盆里,抹上肥皂开始洗手,洗完后他刚想伸手拿毛巾,周映抢先一步拿起毛巾帮他擦手,宋澈愣在当场,他没预料到这种场面,也不是想通过今天的事情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毕竟16年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填补上的。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她对他一直没有忘却,也许她只是在怪他当年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告别和16年的杳无音信。

宋澈盯着周映,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擦的很细致,很认真,很慢,甚至很多遍,她的神情很温柔,力度不大,轻柔缓慢的。

窗外的风在呼啸,屋内水盆里的水气袅袅,无端的增添了温馨的气氛。她端走了浑浊的水,宋澈一时有些怅惘,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周映倒掉了那盆水,正准备重新倒一盆让他洗脚,此时听到他的手机响。

周映站在水龙头旁边,没有扭开,宋澈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她有些烦躁的抹了抹头发。在开始的那几年,她在不断的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之间犹豫,她自我安慰的想着他应该会和她一样的想念她,下一秒又嘲笑自己的天真妄想。

他是该走了吧,已经打电话催他了吧。周映有些逃避的躲在洗手间不想出去,面对无法逃脱的离别。

宋澈敲敲门,周映匆忙打开水龙头,她整理好情绪,回头看到门口的宋澈。

宋澈一脸歉意,她可以看出他的不舍和无奈,初见时的衣冠楚楚已经变成灰头土脸,周映关上水龙头,“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低落的传到他耳朵里,他的心一悸,忽然想就这样不管别的人别的事只要留下来,留在这里,她的身边。

他走到她面前,她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刘海微湿沾在她额头上几绺,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轻轻的虚抱着她。

洗手间的窗户大开,风从外面灌进来,他有些远的怀抱不是十分温暖,她听到楼下刺耳的车喇叭声,他放下了手,用小的几乎听不清的音量说出了最难以启齿的那三个字“我走了。”

“再见。”周映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步远离,她看到他上了楼下那辆豪车,她看着如同昨日重现一般的场景,只是当年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周映躺在宽大的床上,新换的床单清新的香气让她有些安心,她侧躺着,对着窗户的方向。嫩黄色的暖意袭来,她却了无睡意。

          第二章

周映梦到了宋澈,却是16年前的样子,她是现在的模样,他远远的坐在课桌旁,她站在窗台看他静静的写着什么。她想走近他却一步都不能动,好似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她的双脚,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却无力接近。

梦醒在他抬头看到她的一瞬间,闹钟响了,5:30,她有些茫然的回到现实中,他的笑靥如花,她好想再次回到梦里,哪怕与他说上一句话,她也不会如此难过。

周映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例行的每天的生活,透过洗手间的窗子,她可以看到楼下昨天认识了的车,她吐掉口里的牙膏,惊讶的发现此时出现的车。他不是回去了吗?

六点,周映打开门准备去坐车,在门口看到拎着早餐的宋澈,他的精神不是很好,衣服不是昨天的已经换过,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对着她晃晃手里的早餐,油条和豆浆的香气扑鼻,她开口,声音却是哑的“我没时间吃了,上班要迟到了。”

“你8:00上班,6:30走都来得及。”宋澈笑意未减,反而将她推进屋里,拉到厨房,开始熟稔的收拾好早餐,周映被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不客气的坐下开始吃,她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金黄的油条,入口时酥脆香软,豆浆里被他加进了白糖,甜度刚好,她喝一口豆浆吃一口油条,直到两根油条下肚,一碗豆浆见底,他才不再眼神严厉的盯紧她,他几乎没怎么吃,只顾着看她。

时间指向6:15,周映有些着急的起身,宋澈没说什么,只是了然的看着她走向门口,他跟在她身后,心疼她单薄的身材,她和他一起走出门,她熟练的落锁,不敢耽误一分一秒。

走下台阶,她匆匆说了再见就快步朝公交站牌走去,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打开车门,烟味扑鼻而来,他坐进去,开动了车子,车子很快经过她站的位置,她低着头躲在人群中,平平凡凡的一个,他想陪她吃完早餐然后送她上班,可是她走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拉住她。

她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好像和他在一起是多么痛苦的事,可是他明明看得出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为什么她能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又同时那么想逃离?她怎能如此矛盾对他若即若离?

昨晚回去参加完酒局,他就重新开车回来,16年的思念终于化作现实,他这次不会再轻易放手。抽了两盒烟,车里全是烟气,他平时不是嗜烟的人,昨夜却无法停止的抽烟,看着灭了灯的她的房间,他的心里空荡寂寥。他和她都不是原来年少的模样了,物是人非,他们无法改变过去失去的那段时间,空白的时间。任凭是青梅竹马也不能阻挡巨大的鸿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在车里睡着了,醒来时是将近六点。他去早餐点买了简单的早餐去找她,却碰到她出门。他看到她的眼下的阴影和眼里的红血丝,她一定没睡好吧,这些年不知道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

即使躲在人群后面,周映还是看到他的车经过,她矛盾的希望他停下又不想他停下,终于,他还是开走了,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可是看到又能怎么样呢?停下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想他的过度靠近,也不想他离得太远,她跟着人群上了车,拥挤的车厢里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她无精打采的站着,嘴里和胃里还记得他带的早餐的味道。

宋澈开车回到家里,直接进了浴室,洗完澡脑子里还是她,她瘦瘦小小的站在那里,她的心里却一直独立坚强,从不祈求别人的帮助,从浴室出来,感觉神清气爽,他看一眼外面突然暗下来的天色,然后拿起手机查天气预报,雷阵雨。他走到衣帽间换好衣服然后拿了一把大伞,大伞有些年头已经十分破旧,却被单独保存在一个精致的抽屉里。他走进书房,打开保险柜,拿出关于她的资料,这十六年的每一件事,他虽然不在她身边,却一直关注着她,如同亲历。

找到她公司的地址,他照下来,收起资料再次小心放好,然后走出了书房。

宋澈坐在客厅看视频,视频里是他过生日时的录像,她和全村的小朋友们一起来他家为他庆生。她最安静,一直忙东忙西却不敢往前凑,吹蜡烛时也呆在第二圈。他却只注意她,眼睛一直跟着她转,许的愿望也与她有关。他把最大的一块蛋糕给她,把她爱吃的草莓特意放进她的蛋糕盘里,他只想把她一个人的脸用蛋糕抹花,看她花脸猫的样子,他甚至只想和她一个人过生日,不需要别人烘托气氛,因为他自始至终在乎的也不是别人,只有她,只有她而已。

宋澈笑着看着视频里吵闹的生日会,七八层的大蛋糕,她吃到草莓时的开心笑颜,他仿佛又找到了当时的心情。

录像带有23盘,他每年生日都有一盘。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看了一整天,看完了自己的23年,前面的那几年有她,却不是完整的七年,只有最多两三年,他记不清认识她多久,想不起来何时喜欢上她,她的出现让他的生活重新变得有意义。

宋澈静静的看着,心里又酸又甜。下午5点,他关上影碟机,收好光盘,拿起车钥匙朝她的公司出发。

一天劳累的工作结束了,周映一身酸痛走出工厂大门,门口显眼的豪车旁边是宋澈颀长的身形。他正对着她微笑招手,身边来往的人群消失了,只剩下朝他不断走近的她。

宋澈一直从5:30就开始盯着门口,6:00,汹涌的人潮鱼贯而出,他敏锐的从人潮中搜寻到她,她还是一个人,即使是身处人群中,仍然被一股浓浓的孤独感笼罩着。他的心揪着,却努力向她绽放出笑容,他知道她会向他走来,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未曾怀疑过的事实就是这样。

周映的脚步有些虚浮,她好像踩在云朵上,有着隐隐约约的幸福感,她朝他走过去,好似跨越过去的那十六年时光,跨越一切阻碍,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却让她悲喜交加,她的心脏在大力的跳动着,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真的好久了。

宋澈注视着周映来到他面前的每一步,他看到越来越近的她脸上的笑容。到底有多少年没见过她的笑容了呢?他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直到她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他忍不住伸出手拥她入怀。

周映脸上的笑意尽褪,她有些慌乱的挣扎,有人看着他们,她想逃离的心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宋澈几乎在她挣扎的同一秒将她塞进车里然后离开这里。

周映默然不语,她坐在副驾驶却好似比坐在后座离他更远,她一直静静的看着车窗外,宋澈开着车,注意到她的安静。

“晚饭想吃什么?”他的话音响起,打破一车寂静。

“什么都可以。”周映回答,“你为什么来这里?”

“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我怕你没带伞,所以来接你,免得你淋成落汤鸡。”宋澈笑着说。

周映上车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那把伞,简单的蓝色,简单的样式,这把伞是他和她一起在好几个雨天共撑的一把伞,是连接他们的物件。

外面天色暗黑,风很大,雷阵雨马上就会下吧。她盯着那把伞发呆,想起小时候的每一个下雨天,他和她共同打着这把大伞,他的个子高,总是举着伞的人,他把伞刻意向她的方向倾斜她都知道,每次他的一边肩头都是湿的,她看到了却没说什么。

他是第一个给她温暖也是最后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可是16年前她亲眼目睹他离去的那一夜,她的所有温暖都被他夺走,她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崩塌,徒留伤心。

宋澈瞟了一眼旁边的周映,她又陷入沉思中了,她的头微低,栗色发丝散发温柔的气息,她的目光在那把伞上,他知道这把伞可以勾起她的回忆。

宋澈把车停在一家普通的家常菜馆,下车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菜馆。

锅包肉,土豆丝,地三鲜,鱼香烤鱼,紫菜蛋花汤,简单的四菜一汤,宋澈点的。周映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看他,他正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他是不喜欢酸甜口的菜的,点出这些菜只有一个原因。

周映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她猛盯着菜单,不再看他。宋澈离开座位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周映绝望的看着花生露和酸梅汤被放到她眼前。

菜陆续上齐了,周映闷头吃饭,不言不语,宋澈不停的往她碗里夹着菜,周映忍无可忍想要拒绝,看到他眼前有一个小碗里面装着白嫩的鱼肉,碗边上是一堆鱼刺。

她不爱吃鱼,因为小时候吃鱼被刺卡过去医院才好,从此就不太吃鱼。他今天所点的所有菜都对,除了鱼。可是她看到了那碗剔好的鱼肉,她比23年来的任何时候都想吃鱼,感觉鱼肉仿佛是最美味鲜嫩的东西,只因那是他亲手挑过刺的鱼肉,世上唯一的鱼肉。

宋澈挑满一小碗,将碗推到了周映面前,周映用筷子夹起里面一块放进嘴里,鱼被包裹在一层酥脆金黄的面皮中,酸甜爽口的鱼肉在口中鲜嫩的游过。她忍不住吃完了全部的剃过刺的鱼肉,桌上的菜几乎被她一扫而光。

宋澈看着她吃的开心,脸上笑意盈盈,她吃东西的样子莫名让他心动,他好想变成那些美食,被她那么深切的喜爱着。

吃完晚饭,宋澈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开车带她来到他家,豪华宽敞的别墅,简约白色的主题色,她最爱的环形楼梯,大大的落地窗,玩偶型沙发座椅,室内秋千架,她喜欢的风格的水晶灯,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一切太不真实,她仿佛置身于梦里,她曾经告诉过他她梦想中的家的样子,他不仅记住了还让一切成真,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看到她难以掩饰的激动开心,心里乐开了花,他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的,当年她对他说的时候他就默默记下,想要早日为她实现,如今,他有幸再次遇到她,他要让她看到,她喜欢的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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