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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缕绵长的思念,这是一次久远的重逢
名唤瑞香的女子,缓缓道来她的往事
她幼时家境殷实,父亲管着码头好几号大船,凭着此项收入和家中父母宠爱,瑞香在年幼时便早早入了学堂。
待到她及笄之年,她出落地愈发高挑,再加上家境殷实,十里八乡内的适龄青年,无不属意她,托着媒婆上门说亲,家中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而瑞香因多读了几本书,拓了眼界,看不上那些寻常男子。
那些青年纷纷惨遭拒绝,见此情景,瑞香家中的长辈愈发热心介绍他们手中资源。
自古以来,家族内每有一位适龄女子长成,最为心急的反倒不是那些女子,而是女子家中的长辈,她们热切地劝说,一位女子应当早早地择一位夫婿,嫁入一个好人家,早日生儿育女,为夫婿绵延子嗣,好似女人的一生便只有这般选择。
瑞香不是位寻常的女子,她幼时不耐学些规诫训导,入学时,学堂中的男子排斥歧视她,她敢一把薅起桌上的书本一把砸过去,打得他哭爹喊娘,连连叫饶。可见张淑英是个有主意的女子。
寒来暑往,随着瑞香的年龄逐渐如树圈上的年轮般增长,父母的焦急之心愈发灼热,有时外出游玩回到家中,她能发现家中的分外凝重,母亲坐在家中一角抹泪,父亲在一旁叹着气,抽着烟。
最终,瑞香还是软了语气,答应愿意见见这些说媒的青年。
瑞香坐在家中的会堂中,见了一位又一位,并不属意,每次见到这些男子,她便觉得这些人很是神奇,明明是不同的脸庞,但他们的一言一行却总是十分雷同,开口便是家中资产如何,婚后可以待她如何,只需让她安心相夫教子即可,说着说着便把礼金摆在一旁,似是要验证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她严重怀疑这些男子定是从一家婚姻嫁娶的学堂中学过此类话术,不然为什么他们的言行举止竟如何的近似。
所以她每次见到这些介绍的青年,她都只是静静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些青年地演出,由着他们的台词划过耳边。
看着,看着,她的神魂逐渐出游,思绪飘到曾读过几本趣书,书上介绍说南国有一种动物,名为孔雀,雌性尾部朴实无华,雄性尾部绚丽非凡,每到春季交配季节,雄性便会扬起那保养积攒了多年的尾巴,如扇形一般展示给一旁啄食的雌孔雀。
念及到此,她不由笑出声来,此刻的现象不就是动物求偶嘛。
而此时那位青年正介绍着自己优越的条件,听及笑声,以为是嫌弃之意,不由得羞愤离开。
坐在一旁,为瑞香终身大事操心的父母,不由面面相觑,苦笑摇头。
后来瑞香见了一位又一位青年,许是年岁慢慢增长,那些青年瑞香是愈发的瞧不上眼,不是外貌不行,就是性格奇怪,又或是惦记家中的财富。
直至一日,城中有名的苏媒婆介绍了一位青年,说是这位青年才俊别看年龄有些偏大了,但性格,家世,外貌可是个顶个好,只因在军中工作,军务繁忙,无暇说亲,这才耽搁了下来。
近日他得了空,自是回家省亲,家中父母见他年岁渐长,再加上军中姑娘少娘,不由得担心起他的姻缘之事,便叫他趁此机会寻一桩良缘。
这便是瑞香和冬青相遇的由来,一桩媒妁之言,两位良人由此缔结了余生的相伴契约
苏媒婆是个体贴细心的人,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日子正处于炎热的夏日,她将碰面地点约在城中闹巷中的一间小茶馆。
瑞香手中拿着苏媒婆给她的地址,兜兜转转地找到了目的地,虽是在闹巷处,但这茶馆所处的位置却是较为僻静
瑞香进到茶馆,便觉得内心的燥热有所平复,待到拉开包厢处的帘子,见到一身军服的男子捧着茶杯,正襟危坐地捧着啜饮,时不时眺望窗外,待听及帘子浮动之声。
冬青缓缓转过头,先是一愣,后微微一笑,疾步朝着张淑英走来,牵引着她坐下。
瑞香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微低着头跟着冬青坐下,其间男子的气息时不时萦绕在她的鼻尖,虽说平日见得男子也不少,但有过这般近接触的接触,脸上不由地爬上红晕。
冬青见状不由退后几步,脸上做懊恼之色,只虚引着她,带向坐处。
冬青随后从桌子上取了一个茶杯,又从茶壶中沏了一杯茶,放在瑞香面前,说道:“妹子,实在抱歉,我在军中久待,举止有些唐突。”
瑞香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慌乱,又趁着喝茶的空隙,瞧着冬青的脸庞,他眉眼俊朗,谈笑间有一股爽朗之气,待到听闻他的话语,忙不迭地回道:“不介意,不介意。”
冬青似是发现了张淑英的不自在,开口道:“我听闻姑娘喜读书,不知近日在读哪类书籍呢?”
瑞香听闻,一喜,来了兴致,十分热衷地分享近日所阅书籍
而冬青一听,竟觉得如此巧合,他也是个喜书之人,有时在军中无聊,便会托人去寻些书籍消磨时间,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了同好
从书籍聊到平日爱吃的,爱玩的,发觉竟如此的近似。
冬青讲着他在外界的见闻,说着他的见解和看法,瑞香对此感到十分憧憬,她觉得冬青好似另一个她,脱离这片狭小天地的她。
从太阳高悬聊到夕阳西斜,瑞香只觉得那日的天气虽炎热,但茶馆内却舒适自由,十分快乐。
这次的休假是冬青积攒了好几年的假日,因着这次碰面,他见到了心中欢喜的姑娘,连着往后的数几日,他都主动约着张淑英出去游玩,而瑞香觉得遇到了人生知己,每每也是应下冬青的邀约,就这样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
郎有情妾有意,彼此都认定对方是他寻的另一个自己。
双方家长看着两对儿女之间的感情渐渐加深,便商讨着择一良辰吉日,将喜事给办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日历上挂着的那一页写到今日宜嫁娶,极好的天气中崭新的汽车开路,鸣笛声响彻了满城,恨不得昭告天下,瑞香一袭红衣,轻纱拂面,坐在轿车内,鼻尖是烟火热烈的硝烟气息,耳边是街边路人祝福的道喜,她就在那一天高高兴兴地嫁入了钟家,从此成为冬青往后余生的妻子。
那一天满城的人都在艳羡,姑娘们艳羡那模样俊朗温柔的军官丈夫,长辈们艳羡瑞香的父母有这么一位能力出众的军官女婿。
妻子,妻子,有道是夫妻共同一心,患难与共。
婚后不久,冬青的告假也便结束,因着部队变动,瑞香随钟崇鑫从福州来到了江阴,尽管换了新的环境,冬青却是一点都不亏待张淑英,他特意在江阴的郊区寻了一处大房子,将瑞香安置在内,又因着房子面积比较大,便雇了几个仆人来打理家中的杂务,不敢让瑞香操持半分。
又担心瑞香一个女孩子家家,身处异地,举目无亲,为安她心中的不安,他把每个月得到的军饷都交给瑞香保管,说是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尽管去买。
这还不够,冬青在军中担任要职,尽管部队中的事再忙,但只要得了空,便会在城中寻些有趣玩意儿带回家。
冬青每次回到家门口,他就会用踢着马丁靴重重踢着家门口的地面,边喊着:“妹子,妹子,瞧我带什么回来了!”!那是瑞香和冬青之间独属的暗号。
瑞香每次听到这声音,总是忙不迭命家中的仆人去开门,经常便是瑞香还未见到其人,冬青的声音便早早传入瑞香的耳中,喊着:“妹子!妹子!我回来了!”手中总是拿着满满的东西
每次带来的东西次次都不同,有时是城中新出的好吃的,有时是军中的趣闻,有时是从西方来的新鲜玩意儿。
尽管冬青处处细心照料,但当瑞香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夜间听着窗外风吹落叶的萧瑟之声,心中还是不免寂寥,她有时会想念家中的父母和姊弟。
冬青察觉到她心中未言明的含义,便叫人安排,将瑞香的父母和姊弟接到江阴。
一日,瑞香正枯坐院子中,突然听闻门外喧闹十分,她好奇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前,却是发现自己父母正拿着行李在门外卸下,冬青则跟着她的弟弟在一旁打招呼。
冬青发觉瑞英走出,洋洋得意地向瑞香邀功着:“妹子,倒是我的疏忽,你身处异地,平日空闲处总是免不了想家。我特意把爸妈还有弟弟都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团圆享福。”
瑞香定定地注视着冬青的脸庞,眼中不免起了一丝水雾,又往里憋了憋了,这高兴的重逢日子她不想不讨喜。
一旁的父母见着女儿这般模样,母亲忙扶着女儿的肩头,安慰倒:“我这姑娘是念情的人,许久不见,这见着不欢喜倒是落下了泪。”
父亲倒是在旁闹着气氛:“莫哭了,往后我和你母亲陪着,哪会让你一人呢!”
冬青向近旁仆人要了一块手绢,“妹子,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一人孤苦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夫妻俩的感情更是蜜里调油,冬青经常会带一些书,跟瑞香互相讨论着书中的内容,两人说到兴起时,有时会各执一词,瑞香便会生了气,说道:“我争不过你,我不与你说话了,”而后便一言不发,转过身 不搭理了。
冬青看着此情景,不免慌了神:“妹子,好妹子,我的错,我的错,你莫不理我啊。”说着,便在瑞香左右连连鞠躬,又或是转到瑞香面前做些滑稽的举动。
瑞香看着穿着军服,威风凛凛的他,做些讨人欢笑的举动,不由得破了功,捏了捏他的衣襟,笑道:“好,好,冬军官如此诚恳,我也便原谅了你。”
不过有时冬青又会扮作老师的模样,教导瑞香读书,瑞香也总是配合着他,不过只是听着冬青教,至于魂早已飞到天上去了。
等到冬青问道今日他所教为何,瑞香总是转移话题,说着饭后再议,而等到吃完饭,冬青已忘了原先要追问的内容。
不过这样花前月下的日子只短短持续了两年,便被日军的炮弹声打破了。
1937年7月中,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冬青表情凝重地回到家中,一贯温柔的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话都未跟瑞香说几句,便匆匆离去。
瑞香对此全然不知,那时的她对打仗没有具体的概念,只从报纸上看到过几则有关战事的新闻她原以为此次的离去,只是寻常的工作变动,她想着只要在家安心待上几日,冬青便又会面带笑容,对着暗号,手提礼物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随着日子一点点地逝去,炮弹声渐渐在她周边响起,而随着离去的日子越来越远,她的心也开始越来越慌乱。
一日,瑞香去街上采购时。
近日,街上的氛围愈发凝重,家中的仆人纷纷告辞回家。
瑞香提着菜篮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一声呼啸从她头顶响过,一个个小黑点从天空纷纷落下
片刻炮弹声在她耳边炸响,周遭熟悉的建筑变成一地碎片
原先宁静祥和的街道如打翻了的粥底,五颜六色,一片狼藉,哭声遍布一地
瑞香在听到炮弹声便意识到不妙,匆匆躲到低矮处,待到安全后,才从藏身处出来赶回家。
过几日后,瑞香从街道路过,发现往日经常打招呼的几个脸庞不再出现,有些熟悉的商铺从此也闭门不开了。
此次遭遇让她对飞机的炮轰声留下了沉重的阴影。由此她才开始明白什么是战争,丈夫要去往的地方究竟有多么危险。
她愈发地挂念身处战争前线的丈夫,便开始学着写书信,每日都在写她身边发生的事,书信的结尾处总是询问他几时回来。
第一日,道安好,盼回信。
信件未回。
第二日,倾诉思念,盼回信。
信件未回。
第三日,聊近日琐事,盼回信。
信件未回。
瑞香待在书房中,坐在冬青往日最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树叶愈来愈黄,可信件却如落叶般,静默地落在地上,杳无音信。
她的思念和担忧落不到这处,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人也从开始变得忧静愁虑。
在这般情绪高压下,没多久瑞香便生了一场大病,纵使躺在病床上,从这间屋子里传出的信件仍一日不断。
这场大病差点把她的命带走了去,幸而瑞香的母亲在旁,日日悉心照料,让她的身体逐渐好转了起来。
这场大病也让瑞香的母亲为女儿忧心不已。
一天的夜里,她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她不敢告知女儿,只偷偷跟她的儿子讲述。
梦中她梦到她的女婿,身着一身军装走进家中,只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个军礼,便离去了。
瑞香的姊弟一听这梦,内心也是惴惴不安,这个寓意可不好。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正当一家人绝望时,一缕曙光却突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
一日,家中的大门前许久未出现的靴子声响起,片刻后锁扣声,砰砰砰作响
瑞香带着疑虑和惊喜疾步来到大门前,打开锁扣,她正想欢呼。
却见是一位陌生军装打扮的军人正焦急地站在门前。
看到冬青出现,他急忙迎上去,敬了个军礼后,说道:“嫂子,我是钟参谋长的勤务兵,军队将要转移到武汉,还请随我们同行。”
瑞香一听士兵的介绍,顾不得他说的内容,忙问道:“冬青,他,他还好吗?”
士兵犹疑了几秒,只道:“我身在后方,不太清楚前线状况,长官只吩咐让我好好负责转移事宜。”
瑞香听闻,面布喜色的脸庞逐渐被失望之色慢慢爬满脸庞。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准备转移”说着便转了身子离去。
不过几炷香功夫,瑞香一家人已收拾好东西,只随身拿着几个包裹,便跟着勤务兵上了汽车。
车上勤务兵告知他们将会随军队转移到武汉,瑞香心想,等她到了武汉,不知是否能见到冬青呢?
她怀着这般思念与疑虑踏上路途。
而这期间一通从南京打过来的电话让瑞香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原来电话中的人儿是她挂念了许久的丈夫。
冬青在电话道:“妹子,战事紧张,待到平息,我们会在武汉见面。”
瑞香内心的万千话语本想通通倾诉于他,但听着他沉稳的话语,最终脱口而出只有寥寥几字应声。
瑞香听着电话中丈夫的声音,原先飘着的心也便找了落处。
她安心地随着驻在江阴的部队折转到了武汉。
冬青的勤务兵为她在城中找了一处落脚处,瑞香和家人收拾好房屋,便日日坐在门前,想着待到他一回来,便可第一时间见到他。
可随着搬来时院前的樱花从花到盛开,再到飘落,瑞香内心的期盼也随着落花渐渐凋零。
一日,家中的姊弟匆匆从外头跑回家,哭着道:“姐夫,姐夫牺牲了”
瑞香听闻,气着从座位上起来,道:“你胡说!冬青说着让我等他,怎会欺我!”
她的姊弟只捂着脸,哭道:“我在街上遇到姐夫的勤务兵走过来,看他一脸沉重,便上前询问,才知姐夫在南京战争中去世了。”
瑞香晃了晃身子,只觉得眼前发黑
而这时冬青的勤务兵再一次来到门前,他看到这个场面,便知瑞香可能已经知晓了一切,只沉重地上前,递给了一封书信,留了一句:“长官可能已经牺牲了,望嫂子珍重吧。”而后便沉默离去了。
也许是可能二字吧,让瑞香的内心仍怀揣着一份期望,她告别了家人,哭着坐着轮船,来到了丈夫的老家-重庆,她希望能在此地找寻到丈夫的消息。
这次再也没有了丈夫的帮助,瑞香拿着从家中带出的一部分积蓄,在重庆城中临近渡口的地方找了一处落脚地,在此日日等待着丈夫的消息,从天亮等到天黑 ,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一口吴侬软语的乡音也渐渐地变为一口泼辣地道的重庆话
她日日哭泣想念,坐在等待丈夫的日子里,瑞香的眼泪就未曾干过,由此右眼便患上了眼疾,视不了物。
直至七年后的一天,瑞香如往日般坐在渡口,做着些小工,等待丈夫归来
这时,她在接头处注意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先是不敢怀疑地摸了摸眼镜,扔下手中事物,冲上前,拦住了对方。
“你是方维新吧!冬青,他…他怎么样了?”男子被拦住时,原是有些不耐,刚想转过身来怒骂,一看眼前的身影,顿住了声。
待听及问话,不忍道:“嫂子,冬青他走了。”
瑞香苦苦等待了多年的消息,从冬青战友的口中确切的消息,她似是被一支箭射中了般,摇晃着身子,喃喃道:“他…他还是走了啊…”
明明是自己等待多年的消息,明明最终也知道了结果,可她还是被无与伦比的悲痛所包围 她多么希望刚刚的那一刻,不要迎上去追问,或许他会永远活在她的思念中。
从战友最终确认了冬青已经阵亡的消息,瑞香内心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还是出现了。
冬青作为一位军人,他知道他此战退不得,他已经打算以此躯报效身处危亡之中的国家,誓死守卫领土,但他的心中又挂念着一丝柔情,眷恋着那位坚韧的女子,因此便把瑞香骗到了武汉,以断了自己最后一分的念想,了无挂念的投身于南京保卫战中。
从方维新口中确认的事实,让瑞香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冬家自古一脉单传,她万分后悔没给冬家留下一儿半女,以作念想,她后悔在电话中没有多询问几句,她后悔没有珍惜和他自己的每一刻,瑞香没想到那是此生两人最后的一通电话。
回到家中,瑞香默默地翻找丈夫曾穿过的衣服,细细收捡起来,一缕一缕裁下,再重新制成了一件黑色旗袍,并在照相馆中照下了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穿着丈夫的衣服,她感觉丈夫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正坐在她的右手边对她轻轻微笑。
“冬青,这是我们的第一张照片,它来迟了。”瑞香微笑着注视着镜头,而后封存在相片中。
隔年,瑞香的婆婆在儿子去世的打击之下,也早早离去了。
自此,瑞香孤身一人于重庆这座城市中又静静等待了七年,后来的日子里总有人给她热切地给她介绍对象。
她还是如幼时那般眼光高挑,看不上任何人,只是那个相约后半生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日后,瑞香在街上遇到了两个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幼童,她于心不忍收留了他们。
家中平添了两副碗筷,曾经的积蓄和日常的兼职已满足不了家庭的支出,为了负担起两个孩子的生活,她再一次用柔弱的肩膀担了重担,成为一名码头工人,靠搬取货物赚取收入。
白驹过隙,码头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那个名为瑞香的女子一直等待在码头上。
曾经收养的两个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可随着孩子年龄增长,瑞香的身体却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差,积年累月的病痛,死神在她身边如影随形。
有时在半夜中,她还会惊吓起身,抑或是默默起身,坐在床铺上流泪,她内心还是有着放不下的念想。
瑞香的念头被家中的两个儿子知晓后,为了老母亲心中的期望,他们一点点查阅那个混乱年代中的记录,最终在一本书上查到了南京保卫战的纪实,书上写着冬青作为参谋长和军队共进退而牺牲在雨花门一带。
瑞香抚摸着书上的寥寥几字,这是她的丈夫最后一刻的记载。
城中的志愿者听闻瑞婆婆口中的这段往事,为她矢志不渝的感情而动容,特意用了照片复原技术 ,还原了一份她和冬青坐一起的合照。
瑞香轻轻地摩挲着相片上冬青的脸庞,那么多年了,她哭过,想过,恨过,最终释然后继续思念着,明明是已经念了那么久的人,她却发觉她有些忘了他曾经的面庞,只余下曾经和他度过的时光在回忆中熠熠生辉。
后来她的两个儿子又打探到抗日战争中的牺牲民国党军人现在都供奉在台湾的英杰堂。
可台湾和大陆重庆相隔几十公里,瑞香现年已经90多岁,身体已不再健康,再加上曾经战争时期留下的飞机阴影,这一路途对于瑞香而言是十分艰难。
两位儿子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告知给他们的母亲,可当一次瑞香被紧急送进病房后,醒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转头看向床头的那张合照。
这让两兄弟意识到,这恐怕是母亲的遗愿了,最终他们还是把冬青的下落告知了。
瑞香得知关于冬青的消息后,她毅然决然地踏上相见之旅,这一段旅程她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乡音轮转,面目全非,少女变为老婆婆。
“后来呢?老师,后来瑞婆婆有成功见到她的丈夫吗?”我环顾着四周,看着台下的稚童好奇的面庞。
我指了指投屏上的照片,微笑道:“当然,瑞婆婆等了那么多年,她也顺利地坐着飞机到达了台湾 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儿。”
那一日,阳光正好,好似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瑞婆婆最终来到了英杰堂见到了冬青,她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止不住地流泪,不知是这一生的委屈还是抑不住的喜意,她知道了她此生的遗愿已经了却,她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隔年,瑞香女士去世,墓碑摆在了冬青先生的对面,此后两人的墓碑互相对视着,相伴今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