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历的事,确实很多很大,至少和别人比起来,算是多了几分坎坷。
已经记不清楚是几岁了,应该还是七十年代吧,那一天,外公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按他的说法,他是看望朋友的途中,突然想起到我家来的。我那时候也不疑有他,忙欢迎他进来。
那时候,我家住在五经坝,靠近渡口的地方,由于父亲的努力,我家已经有了三套房子,一套是黑房子,是单位上修的居民安置房,很大的一排平房,如今已经看不到了。当然,不是说所有平房都归爷爷使用,爷爷就在排头住,还有十多户人家都是航运公司的同事居住,一样的平房,一样的面积。如今整个居民区都经过大水灾被夷灭成了平地,旧时的那个过河渡口也已经荒废了,不记得拉通了没有,残存的记忆里,都是由固定的一边门进去,那时候没有安窗户,也就没有光线,屋子里一片昏暗。据说是某次水灾后航运公司临时搭建的,平时就只有爷爷住在里面,那个屋里,只给我留下了不好的童年印象,用现在的话说,是不开放时代的有关男孩子们的不健康性经验传播。
一套是白房子,位于黑房子的外侧,规规矩矩的三通平房,一前一后分割成了六间。应该是进入80年代才修的吧,具体什么时候修的不记得了,反正在我开始记事以前修的。或许是因为生了女儿才修的吧,因为我记得家里的红房子是没有女性卧室的。关于白房子的记忆很稀少,只有一个事情,有一天父母都出去办事了,临走的时候给我们熬了一锅排骨豆芽汤,然后把我们兄妹三人反锁在了屋里。我百无聊赖,加了水重新熬制豆芽汤,两个妹妹都觉得好喝,我就加了豆芽重新熬,然后又喝光了又继续加豆芽重熬,连续熬了三四次,汤都变得清澈透明这才做罢。后来二妹实在觉得屋里太闷,我就直接把门锁下了放两个妹妹出去玩,自己担心有贼,就一个人呆在家里看守门户。好在妹妹还按时回来了,没有被父母发现,我本以为逃过一劫,谁料三妹年小不懂事,给妈妈说漏嘴了,父亲闻言,看了一下门锁的钉子是否松动,就把我臭骂了一顿,不过从那以后,父母再也不干把我反锁在家的事了。
黑房子对面是红房子,一栋用红砖砌成的俨然有着英伦风的小别墅,应该是70年代父亲带着他的徒弟修的,肯定不是婚房,我记得很清楚,父亲成婚是在小渡镇,我是在江油昭化出生的,依稀记得,我出生以后,舅舅为了给母亲补充产后营养,背着一背篼鸡蛋,沿着涪江而上,在走了几百里的路,居然找到了父亲打工的工地上。说小别墅就是夸奖了,当时还不流行所谓的英伦风,只是在我记忆里,那房子屋顶低矮,坡面巨大,给人很大视觉冲击。屋子和入户门小巧玲珑,因为要适应当地的地域占比,因此显得狭小逼仄。
进屋后的客厅就是过道,当时爷爷在黑屋里不知道忙碌啥,父亲在外地工作,妈妈还在幼儿园里忙碌,两个妹妹跟在妈妈身边,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就请外公在过道里坐下,开始嘘寒问暖的,外公很开心,连连夸我有礼貌,问我父母怎么不在家,我就说了家里的情况,并说妈妈马上就回来了。当时还没有电视机和录音机,我就打开收音机,请外公听音乐。无意中听外公肚子里传来咕嘟的声响,童年的我当时就有经验,当时的经济还不怎么好,很多人饥肠辘辘的时候就发出这种声响,我有礼貌的问外公吃饭没有,外公说等你妈回来了一起吃,我就说没事,我先给你丢碗小面吧,然后不顾外公劝阻就走进了厨房。
那应该是在七十年代末吧,因为整个事件的记忆里没有两个妹妹的出现,当时的小孩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点什么外卖的,我这个吃货虽然没有做过正式的饭菜,已经耳闻目睹,学会了煮面。那时候,厨房里还是一口大锅,做什么都在里面,我便把水倒进锅里,点着了火,像模像样的加进了几个煤炭,然后就是打了两个鸡蛋,拆好了蔬菜拿出了面条。这时候水应该开了啊?可是水就有点热,连个泡都没冒,我就很纳闷的低头看灶里,果然,只有两三个煤炭有了一点火星,根本没燃起来,我就开始拿掏火棍去掏。
这时候,外公走了过来,看看自己的外孙做饭怎么样,我忙拦住他说很快很快,他只好笑着离开。这时候,火已经大了起来,水已经半开,我把鸡蛋丢下去,也慢慢凝聚成团,可是火还是不够大啊,低头一看,几个煤球还是不死不活的只有火星没有火苗。好像是煤球间紧挨在一起,没有合理的架构,我心急火燎的用掏火棍猛掏了几下没有一点卵用,一急之下干脆把掏火棍扔了,直接伸手去摸煤球,炙热的煤球一下疼的我大叫一声,不仅是手指,还有手腕都触碰到了燃烧面。外公听到了忙紧张的问了一声“娃儿你抓子了?”“没得事,没得事。”我慌张的答应了一声,拒绝他进入厨房,我忍着剧痛,用手把煤球们扒拉了几下,火苗终于窜了起来。我这才放心的站着看水热的进度,至于手上被火燎过的疼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很快面做好了,我把面盛好给外公端了出去,外公赶忙接过,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看着外公吃面,心里美滋滋的,手却一下疼痛起来,我捋开袖子一看,手没事,手腕处已经红肿起来,我悄悄的看了一眼外公,见他正在认真吃面,就偷偷的溜进厨房,用冷水冲了下,稍微降低了痛感,找来布条胡乱的包裹起来,然后使劲拉袖口,试图遮住伤口,又走了出去,下意识的把右手放到桌下,不动声色的看外公吃面。
很快,父母就回来了,看到外公连忙问好,惊异的问外公面条是谁下的,外公得意的炫耀自己有了个好外孙,才几岁的功夫就知道给长辈下面了,真是孝顺。
父亲听了,就朝我走来,拍拍我的肩膀,正想夸奖一番,可他想不到的就是他这么一拍肩膀,就牵引了我的伤痛,我顿时肌肉收缩,忍不住呻吟起来。父亲闻声色变,不由分说的捋开我右手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些烂布条,不用捋开布条,烧伤的水泡已经蔓延到了布条以外,父亲忙问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事情的起因,他二话不说,连忙抱起我,送到了中医院。
外公心怀愧疚的陪了我好几天,直到我的伤情好转了确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回了家,临行前都还在一个劲的念叨我真的孝顺,才几岁的孩子就知道给他下面了。后来的好几年,我去看望他的时候,很想做菜,外婆也要守在旁边看着我,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不知道是当时中医院的治病技术高还是因为小孩的恢复水平好,虽然当时医生说我这么严重的烧伤怎么也会留下疤痕的,实际结果是我只留下了两个疤痕,而且在以后的几年里,就逐渐恢复了原貌。每一次的伤都会留下疤痕,然后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消失,但是他所代表的事,却永远铭刻在我心里。
后来,1981年的特大洪水淹没了这一切,我和两个妹妹及妈妈虽然被父亲利用关系在大洪峰来临的头一天晚上,被送到了人民银行的宿舍楼,可因为牵挂留在家里抗洪的父亲和爷爷,我妈带着我们三兄妹,赶到了大码头的堤坝上,也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同样的事,我在遂宁广德寺还经历了一次,那应该是80年代了。应该是1981年以后的,因为我记得我妈带着三兄妹不是在河边上车的。肯定是在1989年以前,因为那一年我考上了高中。
应该是1985年前后吧,据说那一年广德寺开放了,遂宁一直被传为观音故里,恰恰广德寺就被传为祖庭。刚好遇到开学不久,妈妈应该是信佛的,平时也经常去一个叫佛儿岩的地方烧香。观音据说有三个生日,观音据说有三个生日,什么原因没去细研过,那天许是有什么观音生日吧,妈妈说是要去还愿,便逮着我们三兄妹上了路。现在的广德寺什么样没有见过,估计也就是一般寺庙的模样吧,那时候还只是草创阶段,不过山门还是修了的,过了山门就是大雄宝殿了吧?记忆里不大清楚,只记得进了后面的一个殿,叫什么殿忘记了,只记得屋里经幡遍布,屋里香案上燃着两个烛台。两个妹妹在屋外玩着,妈妈就要我给菩萨磕头,我信道不信佛,怎么也是不愿意的,妈妈一再催促,我碍不下情面,也就跪下磕了一个头。直到现在,我还是坚持说我不是故意的,虽然那时候年纪小。当时我一个头磕下去,整个身子也随之前倾,两只脚无意识的一瞪,刚好把两个烛台瞪翻在台上,灯油洒了一地,我的身上也滴了一些,顿时经幡便燃烧了起来。我连忙爬起来退到一边,惊慌失措的扑打着面前燃起的火焰,妈妈也在旁边惊呆了。
还好,庙里是注意防火安排的,看到有火光,很多僧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提着工具往这边赶,很快几个年轻僧人扑灭了火情,也帮我熄灭了身上的火苗,僧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老年僧人,僧人似乎是方丈,他气的两个眉毛都快立了起来,板着脸,对旁边的僧人嘀咕了几句,两个僧人拎着我走出了山门,我也是吓懵了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摆布。直到走出了山门,两个僧人才把我扔到了空地上。妈妈在旁边跟着,二妹对僧人的动作很是不满,扬言要去告他们。那个老年僧人气定神闲的说道:“施主与佛无缘,不要在进禅寺烧香了。”说完这话,就留下两个僧人站旁边看着我们一家人,径直带着其他僧人回了庙里。
歇了一会,妈妈见无人搭理,只好灰溜溜的带着我们三兄妹走了。
从那以后,妈妈去哪里烧香,再也不带上我了,我也正好落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