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爱的那个男人

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之默物语

我从未是他们的骄傲,可他们依旧待我如宝。

01.

刚刚,看到这样一段话:只有父母才是儿女在世界上最坚固的情人,你无论素颜化妆,短发还是马尾,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却又比谁都爱你,他在电话里听见你哭泣的时候,会沉默然后说回来吧我养你。我从未是他们的骄傲,可他们依旧待我如宝。

那一刻,往事历历,在眼前翻飞。

02.

我曾是让他们骄傲的孩子。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是班长;学习成绩从来没有出过前三名;我的文章总是范文;我的画画的很漂亮,班级板报总是我负责;每次开家长会,我总是被表扬最多的孩子。

到初三的时候,却忽然有了虚荣心。

我开始不想让同学们知道我们家境贫寒;我开始找各种理由隐瞒家长会,只为了不让父亲或母亲来学校;我开始羡慕别人家的父亲是村长,可以给孩子漂亮的新衣服,还可以让他享受老师的偏爱;我开始嫌弃父亲的穿着打扮太土气;我开始变得敏感而自卑,尽管成绩依然引以为傲。

记得特别清楚的,是初三那年的冬天。

父亲不知道从哪个同学的嘴里知道了要开家长会,早早的来到了学校门口。远远地,我看见了他。

他特意穿了一件蓝色的新上衣,这件衣服,应该是父亲最好的衣服了,然而,却依然透露出一种清冷的贫寒,他的裤子,也是崭新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他穿。他在校门口张望,虽然他的身姿是所有庄稼人中我以为最秀颀最儒雅的,在那一刻,却依然让我觉得没有颜面。

我快步走到校门口,尽量不在意的说,爸爸,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我,是一脸的开心,说,不是开家长会吗?

我骗他说,没有,是其他班开的。

父亲是最信任我的,他看了看我,说,哦,那我就在学校外面等你放学吧。说完,他就转身到了校门对面的小土坡上。

我想告诉他不用,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说要等,就肯定会等的。

等我放学时,天已经黑了。寒风吹得我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刚出了校门,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原来是父亲。

他从对面的路灯下向我走过来,鼻子红通通的,脸也冻得有点发青,我才想起来,父亲在外面等了我三个小时。

他走到我的身边,说,走,我载着你回家。

说完,不由分说的,抢过了自行车车把。

那天,风很大,而且风向和我们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父亲逆风而骑,我躲在他的背后,看着他弓起了身子,风把他大口喘气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他一边骑一边说,默默,躲在爸爸背后,风吹不着,把手插进爸爸的口袋里,就不冷了。

我将手插进了父亲的大衣兜里,靠在父亲的背上,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回到家,跳下自行车,无意间触碰到父亲的手,天啊,父亲的手冷的就像铁块,耳朵,红的就像熟透的红苹果,而头上,却冒出一层一层的汗珠。

03.

后来,父亲便很少再到学校去。

直到大学毕业那一年,父亲去菜市场买我最爱吃的土豆,母亲才无意间说,那年冬天,你们开家长会,你骗你爸爸说不开,你爸在寒风里等了你三个小时,晚上还用自行车载着你回家,结果,第二天你爸就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愣是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其实啊,你爸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你不想让你爸去开会?他和我说,这不怪你,只怪他自己没本事,没有给你更好的家庭,为了你,他就不再去开家长会了,连我,也不让去。

我就那样愣在了母亲的身边。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意让我担心,也不愿意让我负疚,他宁可让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拆穿我那小小的虚荣心。

04.

毕业后的前几年,我在家乡小镇工作,工作出色,文章也在地方报刊国家报刊发表,我看得出,他是骄傲的,他总是和他的邻居,他的老朋友,说起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满足与幸福。

后来,我辞职远走,终于没有能够成为他想让我成为的人——他希望我在机关谋个一官半职,可惜我生性喜欢自由,喜欢折腾,不愿意将自己困在这方寸小城。

他曾经为此,好久不接我的电话,似乎在责怪我做决定时,未曾告诉他。

也就坚持了两周,他开始频繁的给我打电话。每次要挂的时候,他总是说,你啊别逞强,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不管怎么样,不开心了就回来,无论你衣锦还乡还是一无所有,你都是我最可爱最喜欢的女儿。

后来,父亲和我打电话也越来越少,他耳背的厉害,即使是大声吼,他也只能听清只言片语。

但是,无论怎样,每次打完电话,他总是要说,女孩子别逞强,不开心了就回来。

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人关注你的,是薪酬多少工作怎样,是拼劲全力是否成功;只有他,关心的是我开不开心——金钱权利名声地位,这一切都和他的女儿没关系,他要的,只是她开心。

05.

去年过年,我把父母亲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父亲在客厅里,自己颤巍巍的去用热水壶热水,却因为灌得太满而淋了一地的水,他懊恼的坐在沙发上说,老了,不中用了,老了,不中用了,我拖累你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我想起了那个冬天,他曾经给我温暖的后背,为我抵挡凄冷寒风;那时的他,何曾有过衰老的迹象?

我想起了他有一次很郑重地对我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烧了,不要土葬,我害怕虫子一口一口咬我。

我想起了他小心翼翼的对我说,如果有合适的男人,就给自己找个依靠吧,等我和你妈都走了,还是一个人,谁来疼你呢?

……

他是世间最爱我的那个男人,无论我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我年轻还是衰老,无论我苗条还是肥胖,他都始终如一的爱着我。没有海誓山盟,却愿意把世间最好都给我;没有长情陪伴,却心心念念都是我。

这个人啊,就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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