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
女人闻声回头时,看见一个举着相机的男人正对着自己笑呢。蓦地,女人觉得脸很烫,慌忙扭过头,有点慌乱地继续弯腰捡拾贝壳。
“看看,多美。”
那声音似乎是贴着耳根滑进女人的耳朵,每个字都化作音符在女人的心尖尖上跳跃。女人再次抬起头,那个男人已经举着相机站在了她的身边。
“看,万里晴空白云朵朵,一片开阔的蔚蓝,迎风摆动着的红衫,对着太阳凝视贝壳的沉醉。——真是太美了!”男人很有兴致地指着镜头里的画面解释着。
女人红着脸没有吱声。她悄悄地瞥了一眼沙滩,她的丈夫正在那儿坐着呢。
他不愿意陪女人下海捡贝壳:“都已经是过了四十岁的女人了,还那么幼稚,捡贝壳自己做风铃?有必要吗?买一个得了,这点钱我们还是有的。”
女人想到男人说出这番话时满脸愠色,不自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满脸阳光般的暖色。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给你把照片发过去。”男人一脸大男孩般的坦诚,明晃晃的笑颜照得女人似乎无法抗拒。
男人问:“我一来海滩就看到你在捡贝壳啦!捡得很认真,也挺辛苦的,想做什么呢?”
女人就说出了少女时的梦,想要亲手做一串属于自己的风铃。
男人眼睛一亮,说:“好啊,那咱得串一个别致的,嗯,就螺旋式的吧,怎么样?先从小到大,再由大到小。最后再染色,这样绚丽点儿,特别亮眼!”
男人从拎着的塑料袋里取出几个贝壳递给女人说:“送给你的,嘿嘿,或许你的梦里也会有我啊。”
女人一瞧,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有纹理、色彩这么漂亮的贝壳!
看着这个男人打着口哨弯腰和自己一起捡贝壳,女人突然问了句:“你真的就那么开心?”问完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竟然想了解这个陌生男人。
男人说:“我当然开心了,我把最美的贝壳给了爱它的人。——物品只有真的被在乎,才会有价值!”
男人的同伴喊他了, 男人很不情愿地离开了,走时,嘟哝了一句:“但是最美的,偏偏总是走得最快的。”女人的心被这句话砸了个深坑。
女人一直在海里捡了好长时间贝壳,尽管她的男人很不耐烦地催了她好几次。
直到她脸上的红晕褪去。
回到家里的女人总想起那个男人, 想着想着,女人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想着想着,女人就害怕起来。女人害怕男人寄给她照片, 害怕自己掉进照片里出不来了。
等照片的日子, 女人却又心慌心疼, 心尖尖不停颤动的那种慌, 心尖尖被使劲揪着的那种疼。女人觉得自己宁愿害怕也不愿意心慌心疼。
想着念着,念着想着,不管是想念还是念想,都一样折磨着女人。女人摸着自己的脸颊,觉得烫得很。女人抚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心跳得厉害。
女人心想,难道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或者, 是那片蔚蓝融化了自己日渐麻木的心?
一天,女人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让她找当天的《XX晚报》看看。女人就看见了海里捡贝壳的自己。下面是摄影者的感言:面对一份纯美,总不敢靠近,唯恐伤害了她,只有选择从记忆里删除。
女人笑笑,也删除了那条短信,连同那个号码。而那些贝壳,女人真的做成了风铃。弄伤了自己的手,流了血,女人却没感觉到疼,只是遗憾——要是和那个男人一起,一定会做得更好看。
风铃就挂在女人的书房里,那张报纸就放在书架上。女人常常拿着报纸,瞅着风铃,就湿润了眼角。男人几乎从不进女人的书房,男人有太多应酬。
女人拨拉着贝壳,听着清脆的声响,女人就落泪。女人觉得,最痛苦的事不是找不到心爱的人,而是明明找到了心爱的人却无法靠近;最痛苦的事不是无法靠近心爱的人,而是明明可以靠近却不忍伤害她不忍靠近;最痛苦的事不是不忍靠近,而是因他难受落泪他却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