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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双抢终于忙完了,可以歇口气了。
这天张崇去耘晚禾了。田里没有多少事,茶姑在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有茶姑在家,婆婆也出去串门了。大姑上学去了,二姑跟着奶奶一起玩去了,只有茶姑一个人在家。
茶姑拆洗了几件旧衣服,搅了点米糊,把拆下的旧衣布块叠几层糊在门板上,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了就是做鞋用的布帮了。要利用秋收前的空余时间做几双鞋,特别是大姑,在学校里踢房子踢毽子什么的,鞋不禁穿,都露出脚指头了。
刚才还大太阳晒着,突然就雷声隆隆,要下暴雨了!茶姑连忙收进糊了布帮的门板,还没干透呢,明天还得晒。
门板刚放下,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一开始还稀稀拉拉的,转眼就下急了,下密了,风声、雷声、雨声响成一片,天地间变得暗沉沉的了。
“要倒天了!”茶姑嘟囔了一句,想要关上大门,免得大雨飘进来弄湿了屋里。这时,从雨幕里钻出一个人来,冲进了大门。
茶姑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是老吕。不由得惊问:“怎么是你?”
再一看,老吕被淋成了落汤鸡,头发上身上还在滴水。
“哈哈哈哈……”茶姑不由得笑出声来,“你看你淋成什么样了!”
老吕非常尴尬地说:“我出山来买点东西,不想下大雨了。怎么这是你家?”
“不是我家是谁家?”茶姑转身拿条毛巾过来说:“擦擦吧,我去拿件张崇的衣服给你换上,湿哒哒的不舒服,湿气吸进去会生病的。”
老吕接过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换张崇的衣服不好吧?”
“换一会儿,等我把你的衣服烘干你再换回来就行了。”
“谢谢啊!”老吕道了声谢就把湿衣服脱下来,搭在凳子上,赤膊擦着身上的雨水。
茶姑见老吕鼓起的胸肌,有些眼热心跳,连忙进屋找了件张崇的衣服出来递给老吕。
老吕在接衣服时,趁机在茶姑的乳房上摸了一把。茶姑把老吕的手打开,笑骂了一句:“死鬼,张崇回来看见了你就该死!”
老吕又伸手在茶姑的屁股上掐了一下,笑着说:“这个时候回来他不怕大雨灌死?肯定也躲雨去了。”
茶姑向内屋努了一下嘴,老吕吓了一跳,轻声问:“你婆婆在屋里?”
茶姑咧嘴一笑:“吓死你!婆婆带着二姑串门去了。”
老吕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哈,这就是天意!”一把搂过茶姑进了内屋。
入秋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天河决堤似的大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雨过天晴,太阳又明晃晃地出来了,照得大地一片亮堂堂的。
二姑和奶奶回来了。二姑见凳子上搭着的湿衣服,问:“爸爸回来了?”
奶奶骂了句:“兔崽子,衣服淋湿了也不知道丢盆里洗。”拿起衣服要去洗,却突然发现不像儿子的衣服。反复翻看了几遍,确认不是,就大声问:“茶姑,是谁来了?”
茶姑和老吕刚刚拥在一起,正吻得忘乎所以,忽听到婆婆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忙推开老吕慌慌地应道:“妈,你回来了?二姑呢?”
“都回来了。我问你是谁来家了?”
“噢,是老吕,雨淋湿了,进来躲雨。”茶姑一面回答一面出来,神情有些慌张。
“老吕呢?”婆婆疑惑地追问。
“他衣服淋湿了,我找了件张崇的衣服让他在房里换呢。”
老吕扣着纽扣走出房门,说:“还好,正合适。”
“一个男人换件衣服要到房里去换?你的湿衣服不是脱在厅堂里凳子上吗?”
老吕支支吾吾地回应:“是是是,湿衣服穿着不舒服,就先脱了。”一边从凳子上拿起湿衣服往外走:“雨停了,我走了,过天来还衣服。”
老吕一出门,婆婆就指着茶姑骂起来:“不要脸的婊子,把野男人招到家里来了!”
茶姑忙辩解:“妈,怎么骂得这么难听呢?你在床上捉到我们了?”
“只有两个人在屋里,跟在床上差不多。”婆婆的脸色黑得像雷公。二姑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看奶奶,又看看妈妈。
“妈,老吕真的是突然碰上雨进来躲雨的,他跑进来时都不知道是我们家呢。”
“谁信呢!等你老公回来吧,看他怎样收拾你。贱货!”婆婆恶狠狠地骂着,进了自己的屋。
茶姑眼泪就蓄满了眼眶,不过在二姑面前硬是忍住没往下掉。
二姑被奶奶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奶奶一进屋,就忙过来拉着茶姑的手,轻声叫:“妈——”
茶姑在二姑头上摸摸:“没事,二姑乖。妈去给你做好吃的,啊?”
二姑点点头,松开了妈妈的手。
茶姑忍着泪在厨房里淘米洗菜,还没烧火就一身汗了。天还是那么闷热,刚才的雨肯定没下透,还有大雨要下呢!要不然,真想回娘家去,哪怕哥嫂不高兴。
自从茶姑出嫁后,哥嫂就当家了,爸也做不了主了。刚生大姑那年,茶姑满月后抱着大姑回娘家,给外公看看外孙女,住了三天,嫂嫂就有些不高兴。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冷冷的。张崇来接她们娘俩回去,父亲送到村口,叹了口气说:“莫怪你哥和嫂子,都不够吃啊!要是你妈还在,她也不敢装脸色给你看。唉——”
从那以后,茶姑就不怎么回娘家了,只是端午节、过年前后才提着礼物回去看看父亲,往往是饭后就走了。前年爸病了一场,茶姑回去服侍爸,住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嫂子就赶鸡骂猪,什么“白吃食”“赖在窝里不出去”,哥也没有好脸色。不就是多吃了几餐饭吗?现在也不是吃回供粮的时候,至于吗?从那以后,茶姑就不回娘家了,即便是爸有事叫她回去,也是打个转身就回的,饭都不吃,更不会住。
婆婆刚才的样子让茶姑心里直打鼓:还好雨停得快,跟老吕还没来得及上床,要不然正在床上被她撞上就糟了!
张崇收工回来了,刚进门就被他妈叫进屋去嘀咕了几句。张崇出来脸色就不好,见茶姑把饭菜端上了桌,就坐到上位,扶起筷子,叫了声:“妈,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茶姑知道,一场打骂是逃不脱了,不过,逃不脱也要逃,哥嫂不欢迎还有个爸呢。她给大姑二姑搛了些菜在碗里,就往大门口走。
张崇筷子往桌上一拍,厉声喝问:“去哪里?”
茶姑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去找小亚,邀她明天去掰茭笋。”
“掰什么茭笋?坐下,吃饭!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给两个孩子做个榜样。”
茶姑看看大姑二姑俩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咬咬牙回到了饭桌旁。
味同嚼蜡般吃完晚饭,茶姑想找机会溜出去,可是张崇一直坐在厅堂的竹睡椅上把着大门,婆婆也故意在厨房里磨磨蹭蹭把着小门,出不去。
天越来越闷热,外面黑得像一桶漆,没有一丝光亮。
张崇从睡椅上起了身,喊道:“打盆水来,我要洗澡。”说着脱了衣服站在大门外的阶檐下等。茶姑无奈,只得提了大半桶温水到大门边,从旁边的盆架上拿下澡盆,把水倒进去。
张崇蹲下试了试水温,说:“你赶快洗了澡老老实实回房去,哪里也别想去!”
一个闪电突然把世界照得雪亮,把个蹲在旁边的猥琐的男人一下子推到茶姑的眼里。她心里一颤,慌忙进屋了。
外面,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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