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过得相当无聊。
已是大四下学期,面临毕业了。这一个月系里没给安排课,同学们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都忙得不知去向,剩我一人惶恐地呆在宿舍里,像一条被晾到沙滩上的鱼。
无事可做,我的生活变得一片空虚。空虚的生活比繁忙的生活更折磨人,繁忙只能劳累肉体,而空虚则可以蹂躏精神。为了使自己的精神不被蹂躏,我决定看书。
我坐在床上看书,背后倚着枕头,腿上盖着被子,身子呈一个直角的形状。看着看着,我的身子就不知不觉地往被子里滑,由直角慢慢地变成钝角,最后终于变成平角——我睡着了。
我这个人有白日做梦的毛病,白天睡觉时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梦。有时在梦里过了十几年,可醒来后才发现只不过十几分钟。所以对我而言,以睡觉来打发时间的结果只能是让本来已经很长的时间变得更长。因此尽管时常会不知不觉地睡着,可一旦醒来,我还是会摸起掉到地上的书,继续看下去。
我看的是王小波的《青铜时代》,篇幅很长,像砖头一样厚厚的一本,却被我用半天多一点的时间就看完了,这说明我的看书速度并未因睡觉而受到影响。王小波是一个可爱的家伙,他写的东西总能让你找到阅读的快感,读他的书你根本无法停下来一字一句慢慢揣摩,而只能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的节奏飞流直下一泻千里。
可是就算再有快感,把这样厚的一本书一气读完后总会感到头昏脑涨。事实上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变成了四方的,仿佛一晃就会"咣当咣当"的响动。于是我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去图书馆还掉这本《青铜时代》,然后再借一本《白银时代》或者《黄金时代》。
外面的阳光很好,风也少有的柔和,这使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信步来到图书馆,却意外地发现还书处的大门紧闭,一琢磨今天是星期六,这才明白周末是不能还书的。想想自己快毕业的人了,可直到现在才知道图书馆有这个规矩,不觉好笑,于是就张开嘴笑了两声,但随即又把嘴闭上了,因为那边打扫卫生的大娘正拿眼瞪我,我猜她心里一定在想:这小子有毛病吧?
提溜着《青铜时代》,我走出了图书馆。阳光依旧很好,风也依旧轻柔,可我的双脚却没了散步的兴致,义无返顾地带着身子走向那间背阴的、清冷的宿舍。路上的学弟学妹们都是行色匆匆,只有情侣们手牵手、肩并肩,慢慢地享受着蜜意柔情。
回到宿舍,打算上会网,然而看着网页上密密麻麻的标题,却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玩会游戏?也没兴趣,最近玩游戏非但不能填补空虚,反而让我有了一种虚度时光的罪恶感。
还是写点东西吧!于是关网页,开Word,切换好输入法,正襟危坐,架势摆好了,却迟迟写不下一个字。这并不是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相反,里面满是残缺不全的词句,如一群"喳喳"叫着满天乱飞的麻雀,问题是我手里空空如也,连个弹弓也没有。
给屏幕相着面,我的思绪不由飞到了从前。初中、高中时候的我虽然文笔稚嫩,却能下笔即书,毫无阻碍,一节自习课就能飙下两三千字(那时候还用稿纸写),而现在我熬一通宵也未必能写这么多,以至我常常开玩笑地说:"老了,不中用了。"其实我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并不是脑细胞老化,而是写作的动机不同了。以前写东西只是为了写,写的过程就是一个娱乐的过程,写完了就是胜利。而现在写东西则要考虑它合不合编辑要求、合不合读者口味,能不能发表、能得多少稿费,甚至于能不能让自己出名……写作已不再是一种娱乐而变成了一种手段,写作的过程也少有快乐相伴而变得痛苦不堪。有一句古话叫做"欲速则不达",现在我算是解了其中真味。
可是,尽管知道写作效率低下的原因,我却依然无可奈何。正如时光不能倒流一样,心境也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何况我从小就立下了当作家的远大理想,可如今眼见“80、90后”纷纷涌现大红大紫而自己却还是默默无闻沧海一粟,我又怎么能够稳如泰山心如止水?
远大理想如同摩天大厦的最高一层,虽然无比壮丽,可要到达那儿,就必须从底层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起(当然,有少数幸运儿是坐电梯上去的,个别现象,命运不同,在此不加多言),如果没有那无数个小台阶,那所谓的远大理想就只能是空中楼阁。而我现在的情况是自以为已经爬了不少台阶,可抬头一看那最高一层依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自己爬台阶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了……
最终,Word文件得以保全了它的清白,我却又开始头晕脑涨并且昏昏欲睡,用凉水洗了把脸也无济于事,忽然想起抽屉里还有茶叶,就沏了一杯。
杯中热气腾腾,茶叶在里面打着旋儿。其实很多人就像这茶叶一样,被时代的浪潮一冲就旋转翻腾,自以为是站在风口浪尖的弄潮儿,实际上却只不过在杯口这么大点地方打转。等到风平浪静,他们也就会像冲开的茶叶一般,伸展开身体,舒服地躺在杯底不动了。这样想着,我不由感到一阵绝望。
其实我心里明白,空虚只是表象,对即将步入社会的恐惧和逃避才是问题的根源。当今的社会,普通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压力可想而知。对未来的不确定、对自己的不自信,让我躲在小小的宿舍里无所事事、惶恐不安。
一阵轻微的震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拿出了自己的魅蓝3,看着这纤巧的机身,心中忽然一动。
我们大学毕业生,竟和这款手机如此相似,有颜值、有速度,物美价廉,四年的深造,让我们有了深厚的知识储备,正如魅蓝3的八核处理器,足以胜任任何任务。身处象牙塔里的我们所欠缺的,只是处理社会关系的经验,但我相信只要通过历练,我们是可以处理好自己的关系网,做到“全网通”的!
�我盯着手机出了好一会儿神,方才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海南的苦丁,在苦涩之中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这亦如我们的人生。其实无论谁的人生都会有苦有甜,而且我们自己所谓的痛苦、挫折,在别人眼中很可能就是不知所云的无病呻吟。这样看来,我大可不必这么悲观,生活总要向前。只要优秀,自会有人欣赏。所以别再逃避,勇敢面对吧,你也可以成为“青年良品”!
想到这里,心情终于变得好了起来,于是我舒服地伸展开四肢,如同躺在杯底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