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几日过去了,村民们各自的家里都已收拾好,只是被洪水冲过的村子,显得有些憔悴,很难一时兴起原有的热闹来,本以为日子会好起来,可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个面临的严峻问题,那就是粮食。
被洪水冲洗后,很多人家地窖里存放的土豆萝卜都已经腐烂,根本不能吃,就连老鼠都不会吃的,而这些东西也都是在青黄不接时人们对付着过日子的东西,可现在突然没有了,又还没到收粮食的时候,这可怎么办呢?
苟德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农田虽然有低洼的地方,可毕竟是少数,多数地方的苗子,没有收到很严重的伤害,只不过是趴下了罢了,还有救。苟德胜便着手组织了两支队伍,一支用来察看各家各户的存粮,再商议解决温饱问题,另一支队伍责是带领全村农田高手,家家户户出人,尽最大能力拾掇地里的苗子。
人们又像当初开渠固土时一样,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他们知道,只有听信苟德胜的才能度过任何难关,否则是要寻死路的。
十来天过去了,地里的苗子多数已经就起来,好在这一阶段太阳很好,苗子所幸没有被淹死活泡死,这就是说来年人们还能活着,可目前最棘手的也就是如何能挨到今年秋收了。
这一天,苟德胜又将村子里的长辈们请到了老祠堂里,当然也有于先生。
村子里的粮食是有限的,而且也做了最精确的统计,这几天苟德胜和进喜,蒋二东等人经过盘算发现,全部的粮食只能够两个半月,算一算才能到八月底,那个时候地里的庄家还绿着,只有挨过了中秋,人们才能有希望,这还是保守的估量。
之所以把全村子的长者们叫到一块,就是要有个决定,好让长辈们支持,这样谁也不能说啥,很多事情就好办了,苟德胜最擅长的也就是这个事情了。
“大家都静一下,情况也急,我就简单的说一下,听听各位长辈的意见。”苟德胜坐在正堂座上,旁边就坐着于先生,先生毕竟快九十的人了,只是喘着粗气,嗓子里咕噜咕噜的。
“狗子,要村子里就这样了,婆娘娃娃们活都成了问题,你说咋办?”这一次,四叔苟敬礼又发问了,只是现在毕竟苟德胜已经长大了,倘若早些年,苟德胜早就过去揍他了。
“那四叔你说咱该咋办?要么听你的?”苟德胜反冲了一句,这让苟敬礼无话说了。
“敬礼啊,你不要老是被狗子看不起,每一次都是给自己挖坑,你还不如你家老三呢!”一旁里重长辈们哄笑起来。
说起三叔来名叫苟敬义,打小就实在,也是直肠子,等到长大后越发的憨厚,平时就像是哈子一样,可这老三有颗童心,打小就对苟德胜好,有啥好吃的就只惦记着苟德胜,所以苟德胜也孝敬三叔。
“我啥,咋,看不起?”三叔也是长辈,但看不起任何看不起自己的人,很多事他也懒得理会。
“赶紧说正事!”于先生使劲跺了跺脚,用拐棍使劲敲了几下桌子,这才安静下来。
“咱们得粮食得集中起来,”苟德胜话还没说完,下面又开始哄哄起来。
“集中?狗子,你这是要干啥!都快饿死了还集中?”有田老汉瞪大了眼睛看着苟德胜,就像是一头生气的驴。
“有田叔,你别急么,我还没说完么。”
“你能有啥主意?粮食咋着也不够!”有北叔也喊了起来,这老兄弟俩年轻的时候就是两个难缠的主儿,如今上了岁数还是这个德性。
“我是想集中起来咱们再分配么,这样谁家都能吃上一口,”苟德胜很从容地看着大伙儿,或许他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吧。
“我这两天在地里观望了,咱们大部分的苗子算是保住了,也就是说咱们来年是没啥大问题了。”此时很安静,苟德胜故意停了一下,看有没有人再多几句嘴。
“但粮食得吃饭八月底,可我们合计了一下,肯定是不够的,总比各吃各的强,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有办法让大家过!”苟德胜突然站起来,大伙儿愣了一下,听着苟德胜雄厚的底气,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狗子,话是这么说,集中就集中,你想想那都是大家的粮食,你要做好主啊!”三歪嘴留下了泪,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有多不易,何况自己的闺女刚没了。
“歪嘴叔,你放心,哪怕我不吃也肯定让大家吃上!”苟德胜此时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如今这晋行地区,已经不同往日,他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个做主,更找不到谁能管这个受了这么多挫伤的村子。
几天的功夫,长辈们各自分工做村子里人们的工作,终于把这粮食集中了起来,满身芽子的土豆,堆满了祠堂的老窑,豆子,谷子用各种破袋子装着,虽说有股子霉味儿,但只要能吃就行,按庄户人了说法就是大不了拉几天肚子,总比饿死强!
其实那天苟德胜并没有跟长辈们说,他暗地里组织了一小队妇女,由绣春带着,去地里采摘各种野菜,晒干成团,之所以不告诉人们这件事,也是为了能让大家拧成一股绳,朝着八月看,那时大家都能活过来,苟德胜也能舒口气。
祠堂有专门的几个后生看着,绣春她们也都是悄悄地做着这件事,生怕别人知道,因为二狗哥叮嘱过,一定要瞒着人们。
可是苟德胜并不知道,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往往十之八九,可还没到后面这墙角村面临的将是史无前例的灾难,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