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记得那晚，洞房花烛，他深情地对她说：“画离，我此生定不负你。”

一

莫尘渊第一次遇见颜画离是八岁那年。

后院凉亭内，母亲拉着一个小女孩，告诉他，：“这是画离。”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角辫，头上淡黄色的绸带随意地垂着，一双水灵灵地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天真无比。

“画离比你小两个月，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你可不许欺负她。”母亲笑着对他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要住在莫府，他还是点点头。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和他指过腹婚的颜画离。

当年莫颜两家交好，便在夫人怀孕后，立过约定，同性为手足，异性为夫妻。

后来孩子出世，莫家是男孩，颜家是女孩，正合了两家大人的心意。

后来莫家南迁，两家依旧有书信往来，情意不减。

谁知颜家遭遇变故，二老用尽办法，才在临终将颜画离送到莫家。

莫尘渊虽然不懂指腹为婚的概念，但是有个玩伴总归是开心的。

他们一同吃饭，一同读书。莫尘渊练剑，颜画离就在旁边看；颜画离弹琴，莫尘渊静静听。

心纯至净，感情甚好。

二

时光荏苒，转眼数年，孩童长大了。

一个翩翩少年，温文尔雅；一个亭亭玉立，窈窕淑女。

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反而不似小时候亲近。

画离总是有意无意地与莫尘渊保持距离。

“画离妹妹，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了？”那日，莫尘渊终于忍不住了，跑去问颜画离。

“因为，因为我们都长大了，要男女有别。”颜画离低着头小声说。

“什么男女有别呀，我们订过娃娃亲的，你以后是要做我夫人的。”莫尘渊这句话却让颜画离羞红了脸。

“莫要胡说，也不害臊。我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哎呀，不要管那么多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不容颜画离说话，莫尘渊便拉着她跑了出去。

原来是城外的梨花园梨花盛开。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美不胜收。

颜画离不觉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欣喜不已。像一只蝴蝶飞舞在梨树林间，淡黄色的衣袖轻轻飘动。一阵风吹过，梨花化作纷纷雨，她伸手去接，嫣然一笑。

只有莫尘渊静静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颜画离见莫尘渊看着他，便叫他：“尘渊哥哥，你也过来玩呀。梨花雨真美。”

而莫尘渊只是走了过去，对她说：“你真好看。”

颜画离顿时低下头，手足无措。

“真的好看，画离，你以后会做我的夫人，对不对？”莫尘渊的声音很轻，却句句落在颜画离的心里。

她微微一笑，转身便跑了，莫尘渊见她害羞，也追了上去。

梨花雨落，景致甚好。

三

如果说之前的娃娃亲是颜画离认定的命，那么那次在梨花园，她是真的爱上了莫尘渊。因而娃娃亲对她来说，不再是她命，而是她的缘。

可是，缘分也会捉弄人。

那日她与莫尘渊郊游回府，遇上了劫匪。

当她眼看劫匪的匕首刺向莫尘渊，一把将他推开，那把刀无情地划过她的脸。

回到府中，两个人性命无碍，伤势也不重，只是，颜画离脸上却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

她不吃不喝，也不见人，急坏了莫家二老，也急坏了莫尘渊。

“画离，你让我进去好吗？我来陪你，脸毁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听着莫尘渊在门外诉说，颜画离紧紧咬着嘴唇，泪眼朦胧。

尘渊，那日在梨花园，你说我好看，现在这样的我，怎么面对你。我们还没有成亲，我就成了这样，你怎么会不在意。

月上柳梢，夜静如水，莫尘渊也不知何时离开。颜画离就那样坐着，听着打更声一次、两次……

四

颜画离不见了。

莫家人在府里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颜画离。

直到看见颜画离留下的告别信，莫尘渊风一样地冲了出去，骑着快马便去寻她。

画离，你不能走，你能去哪儿？我们没有人在意你的脸是不是被划伤，我更不在意，我只在意这么多年的陪伴，画离，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画离……莫尘渊心急如焚，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么深的爱，他不能失去她。

城外梨花园。

颜画离独自站在树下，泪眼氤氲。这个曾经让她芳心暗许的地方，她以后再也不能来了。

秋风四起，让这个地方更加凄凉。

再见了莫尘渊，我们这辈子，终究是没有缘分。我希望在你心中，永远是美好的样子。

五

找到颜画离的时候，她正被几个匪徒拖在一边欲行非礼之事！

莫尘渊骑着马，火速冲了过去，马鞭狠狠落在匪徒身上，要多重有多重，他恨不得将他们一鞭子下去粉身碎骨，随即他扔掉马鞭拔出长剑，与匪徒厮杀起来，匪徒自觉吃亏，带着伤就跑了。

怒气未消的莫尘渊才想起颜画离还在一边，扔下长剑跑了过去抱住她，颜画离早已吓坏，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画离。”莫尘渊紧紧地抱着颜画离，他再也不能离开她，再也不能让她走，再也不能让她受苦。

回过神的颜画离见是莫尘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半饷才想起自己的脸上有伤疤，忙抽出手去遮掩，却被莫尘渊一把抓住。“画离，没关系的，是我，你不用遮。”

颜画离自知不能遮掩，便将头使劲转了过去，不让莫尘渊看见她脸上的伤。

“你走，我没事了，你走。”她带着哭腔说着。

“我不走，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带你回家。”莫尘渊依旧抓着颜画离的手。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我说过，我不在意，如果我在意那么多，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颜画离渐渐转过脸，看着莫尘渊，满眼不舍，默默无言。

六

莫家的婚宴上来了许多人，祝福声、说话声，不绝于耳。

颜画离坐在镜前，长发挽起，红妆已上，巧笑倩兮，今日，她便要嫁给心爱之人了。

洞房花烛夜，他深情地对她说：“画离，我此生定不负你。”

她朱唇轻启，轻声念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七

忽而三年过去了。

莫尘渊待颜画离依旧如故。她想，此生遇见这样一个人，什么都值了。

只是，再恩爱的夫妻，也有争吵的时候。

每次争吵，颜画离都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莫尘渊每次道歉后，都告诉她，他从没有在意过她脸上的疤。

虽然有莫尘渊的安慰，她还是开始敏感，害怕失去。

又是因为一件小事争吵，颜画离喊着：“你是不是嫌弃我脸上的疤？”

莫尘渊一句话没说，转身出门。

他一夜未归，她一夜未眠。

虽然和好了，只是他们之间开始出现嫌隙。莫尘渊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安心，颜画离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敏感。

彼此争吵、怨恨，不满、无奈。

八

一年后，新夫人进门了。

颜画离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如死灰。

这样的彼此折磨，她累了，她谁也不怪，只是该走了。

当下人叫来莫尘渊的时候，颜画离早已香消玉殒。

握着她冰冷的手，他不住地颤抖。

桌上那封信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指腹为婚，命运相系；梨花园内，情愫暗生；百转千回，与君成婚；缘起缘灭，皆非人愿；执子之手，难以偕老。妾身去，君勿念；泉下知，多祈愿。只愿岁岁年年花相似，君长安。

莫尘渊紧紧握着那张信纸，泪如雨下。

他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她天真的眼神，忘不了在梨花林间她笑靥如花，也忘不了洞房花烛时，她幸福的样子。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尘渊痛哭失声。

颜画离终是离开了他，曾经她离开莫府，他找到了她，这次，他要去哪里找？

铺长卷，画离别，这场缘分，终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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