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落染躺在一棵杏树粗壮树枝上浅眠的时候，树下正发生着一场血战。
她连睁开眼看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种江湖仇杀几乎天天上演，看都看腻了。
突然，一个男人闷哼传进她耳朵，伴随着兵器刺进身体的声音。落染眼皮动了一下，心叹，这个男人声音真好听。
她睁开眼，往树下瞄了一眼。一个白衣少年浑身浴血，腹部中了一剑，刚才那声闷哼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在看清少年脸的那一刻，落染心想，今天这个闲事，老娘管定了!翻身从树上翩然落下，将手中的折扇插进腰间。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放开那个男孩，让我来!”
几个彪形大汉看见落染，露出猥琐的笑容，呲出一口大黄牙。坏人经典长相，当然也有坏人经典台词：“哟，来了一个小妞!怎么得，来陪大爷爽爽？”
落染转身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上面还开着几朵杏花，不屑说：“你们一起上，不要浪费时间，耽误老娘调戏这少年郎!”
彪形大汉嘿嘿笑着：“小妞，亮出你的武器吧!”
落染一挑眉，武器，这些人还不配!
大汉们一起冲上来，落染翩然挥起桃枝。几个回合下来，他们被打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而落染手中树枝上杏花，还开的好好的。
大汉们躺在地上，无意间瞥到落染腰间别着一把短剑，剑身纯银色，精美异常，剑柄处刻着一朵杏花。
看见这把剑，这群大汉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摧残美貌男子的折花圣手，青渺峰的女阎罗？”
落染哈哈一笑，手指捻过树枝上的杏花：“原来我，声名远播啊！”
几个活着的大汉想到青渺峰几个字，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落染摇摇头，将手中桃枝丢下，回身看着倚靠在树下的俊美少年，从腰间将折扇抽出来。
走上前去，用扇柄托起那少年的下巴，好个俊俏少年郎，还不快快从了我这个女流氓!
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眼睛里忽然失去神采，昏了过去。
02
宋霁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被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调戏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伤好像都被包扎好了。他想起自己是逃出来的，后面有人追杀他。刚想起身，一个声音传来：“醒了?”
少年一抬头就看见，梦里那个调戏过自己女侠正掐着腰，站在他床头!
落染一只脚踩在床沿上，一只手托起少年下巴，将他的脸左右转了转，心想，真好看，好像比师尊还要好看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宋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宋霁。”
落染盯着他的眼睛：“那个霁?”
“霁月清风的霁。”
“好名字，真配你!我叫落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从了我，我们花好月圆，你要是不从我，我可就辣手摧花了，答不答应?”
宋霁听见这话，想起自己在昏过去之前，好像听见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提起青渺峰女阎罗。大名鼎鼎啊！大名鼎鼎的女流氓啊！
宋霁这是刚出狼窝，又落虎口。忽然感觉嗓子一片腥甜！
落染怎么也没想到，没有等到宋霁的回答，等到的却是这个少年被自己吓到，心血上涌，一口血吐在她衣服上又昏死过去。
青渺峰女流氓落染，几乎是除了她师尊，青渺峰掌门君赫之外，这个江湖上最让人热血沸腾的话题。
传说这个女流氓初出江湖时候，看上了江湖地位崇高菩提寺掌门首徒。这位首徒虽是个和尚，却长得十分俊美。
一次外出，被落染碰上。落染对其一见钟情，死活非要他还俗不可。这位高僧着实被这个女流氓吓着了。连夜赶回寺中，落染哪里肯依，追上门去。凭借一把变幻莫测的短剑，生生力挫了人家四大高手。
直到菩提寺首座亲自出手，才把她打败。眼看着这个女流氓就要被好好收拾收拾了，人家的师尊，青渺峰掌门君赫出现了。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就是菩提寺客客气气把人放了出来。
为了个男人惹了这样的祸事，还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这个落染还真不是一般，得她那个师尊的宠爱。
君赫对外放话说，小徒顽劣，有任何不妥之处，交上青渺峰来我亲自管教。
意思很明白，我自己徒弟我就要护着，有不服气的过来打，反正你们打不过。
如此一来，这个有后台的女流氓声名大振，让美男子们个个自危。
03
等到宋霁身体好些，能下床了。才从周围人口中知道，自己现在俨然已是整个青渺峰最新鲜热辣的话题。
青渺峰武林第一门派。当今武林排名第一的就是青渺峰掌门君赫。
那个女流氓落染是掌门最小的入门弟子，年纪最小，也最得宠。
难怪，抛去她那些糊涂账不说。就单说武功，面对那几个也称为高手的江湖人士，人家连剑都没出，一个树枝下来，连花都没掉，就打的他们屁滚尿流，不愧是君赫的徒弟。
说起青渺峰掌门君赫，其实年龄也不大。三十几岁上下，年少成名，据说资质天授。是上任掌门最爱的小徒弟，二十岁那年打败上任掌门，顺带手除去了当时血屠了半个武林的魔头。
成为青渺峰掌门后，整个武林仰视，被尊称为圣。不过这个掌门甚为不爱管闲事，任凭现在武林整日仇杀不断，人家就是两字，不管！爱咋咋滴去!
宋霁被落染带上山来，别人问起，为什么带这个少年回来。落染把头一扬，老娘看上他了。这样艳丽的桃色新闻，瞬间传遍整个青渺峰，以至于在宋霁刚能下地走动时候，直接被带到了君赫面前。
宋霁见到君赫时候，落染在一旁站着，眼睛红肿肿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见到宋霁被带上来，落染开口就是：“宋霁，想报仇不?想的话拜我为师吧。”
宋霁心中一惊，原来自己身世早就被他们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宋霁是惊涛门掌门公子，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宋霁母亲是掌门小妾。
掌门原配大夫人，原是这门中大小姐，宋霁父亲因娶了她得了这个掌门之位，当了掌门之后，又纳了宋霁亲生母亲。
这大夫人算是，父亲在世时就十分霸道跋扈，以前还有父亲庇护，宋霁和母亲受到屈辱和折磨，也是数不胜数。
后来父亲死了，大夫人再也容不下他们母子，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便派出了门中高手，连夜要杀了母子二人。
母亲为保护宋霁当场身亡，宋霁孤身逃出被他们追杀，才有了杏花树下，被落染救下的一幕。
想到自己血海深仇，宋霁全身热血翻滚。哑声问：“你真的愿意教我武功，让我报仇？”
落染说：“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宋霁还来得及说出愿意，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君赫开口：“我收你为徒。”
此言一出，宋霁顿时惊在当场。落染眼睛泛红，定定地看着她的师尊：“你当真要收他为徒?”
君赫从高高在上的掌门位，慢慢走下来。宋霁才看清他的脸，的确很好看，看起来又好像似曾相识。他的脸看上去如青年人一般，但却有着青年人没有的沉着冷静。
君赫声音清冷：“你刚才不是说自己看上他了 ？既是看上他，又如何能收他为徒，师徒之间不能有私。不如我来成全你，现在他就是你师弟了。”
落染咬着嘴唇，看着君赫不说话。
宋霁立刻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弟子拜见师尊！”
他知道，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就成为了青渺峰掌门的关门弟子，得到了武林中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是因为落染和他师尊赌气。
不管他成为青渺峰弟子的原因是什么，总之他身上的血海深仇是真的。
04
得了机会拜入师尊门下，自然要日夜勤学苦练。剑圣门下弟子稀疏，除了落染，他只有三个师兄。师兄们对他都不错，对现在的生活宋霁很满意，除了经常前来骚扰他的师姐。
落染总能想出各种方法来调戏他，充分发挥了一个女流氓的本色。比如，经常借着给他送东西的时候，说几句话撩拨他，每次都要加上一句，想好了吗?做我的人吧?
又如，落染总爱和他拆招。虽然，拜了君赫为师，但是君赫却并不总有时间教他。君赫的徒弟，辈分比门中其他弟子要高出许多。所以，门中除了落染，别人基本都不教他武功。
宋霁很清楚，学习了青渺峰基本内功心法后，进步最快的方式就是和人对战拆招。
因为他太菜，别人都不爱和他拆招，所以他的选择就只有落染一个。其实落染是个好师傅，如果不在对战之时，趁机摸他脸几下，占他便宜的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霁在落染的不断骚扰中茁壮成长，武艺越来越精进。开始他和落染对战时，落染用一根树枝就可以把他治住，顺道被她摸上几把。
后来落染就要用自己佩剑和他对战。落染武器就是那把，把菩提寺几大高手打得落花流水的短剑。
其实平时都没怎么见她佩过。这把剑，剑身不长，却另有一段藏于剑身之中，与敌对战之时，可以出其不意弹出来。
剑尾也藏有机关，可以发射暗器保命。就算将剑柄交给敌人，也可在瞬间发射暗器，制敌于死地。是专门为落染一个女孩子打造的一把剑。
据说是师尊用了三年时间亲手为她打造。宋霁第一次仔细欣赏这把剑时，就被它的精巧深深折服。除了巧妙的机关设置，在剑柄上还雕刻着一朵杏花，栩栩如生。
落染却不怎么爱用它，刚开始用这把剑对战之时，宋霁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便如此，他还是总被落染顺便占占便宜。
宋霁发现除了那把闻名遐迩的短剑，落染许多东西上，都有杏花图案。她的茶杯上，烛台，书桌，砚台，几乎是无所不包。
他忍不住感叹：“看来你真很喜欢杏花呀!所用之物上多是杏花图案。”
落染满不在乎笑笑：“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师尊采买或者嘱托他人买的。他一直都以为我喜欢杏花。”
宋霁奇怪问：“难道你不喜欢吗?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喜欢的呀!”
落染将手拖住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我小的时候。后山种了几棵杏树。我有一次，站在杏树下抬头看着那杏花许久，被师尊发现了。问我为何，这样久的盯着杏花看。我只好说我喜欢杏花。”
“嗯?难道不是吗?”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当时就是嘴巴馋了，站在树下看着那些花，我就想，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有酸甜的杏子吃。又不敢和师尊说，其实我馋的是杏子，只好说我喜欢杏花了。”
宋霁听她说完，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原来如此，哈哈哈，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喜欢杏花的，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落染觉得宋霁是在嘲笑她，怒不可遏说：“宋霁，你再笑一声，我就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宋霁吃的一惊，那笑容正不上不下挂在脸上。
生生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落染看见他这个表情，心里得意极了，走上前捏住宋霁那菱角分明下巴，恶狠狠的说：“下次再敢笑我，你就死定了。”说完，甩开他的下巴，得意的走了。
宋霁感觉自己又被调戏了一把，果然，论起不要脸，整个青渺峰无人能出落染左右!
虽然经常被落染各种花样调戏，宋霁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反正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无非就是过过嘴瘾，最多就是被摸两下脸。
然而，事实却又超出了宋霁意料之外。落染这次在大半夜，带了一本珍稀剑谱敲开了宋霁的房门。
她大大方方走进去，将剑谱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极为平常的语气问：“想要吗？想要的话就给我脱衣服。”
宋霁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见落染一双眼睛往他衣襟上瞄。
他被这个翻新的花样吓得呆住了，手紧紧捏住衣领，哆哆嗦嗦地问：“师姐，你是开玩笑的吧?”
落染却一脸认真，用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说：“这可是师尊的珍藏呀！一般弟子见都见不到，你确定不要？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想想你的血海深仇！”
宋霁听她说完，似乎是被他刺激着了，手慢慢松开衣襟。
05
看到宋霁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落染得意看着他，宋霁却没有如她所设想那样，开始脱衣服，而是用不善目光回瞪着她。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肯先罢手。忽然，落染嘴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用手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宋霁，你再不主动点，我可要亲自动手扒你衣服啦！”
还没等宋霁反应过来，只听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君赫推门而入。
看见君赫，宋霁吓了一跳，心想，刚才落染那声亲自动手扒衣服声音那么大，君赫肯定听见了。他忽然有点莫名的心虚，结结巴巴说：“师尊！”
君赫冲他略略颔首：“嗯，落染淘气，你辛苦啦！”
落染却用手背托着下巴，冲君赫妩媚一笑：“师尊是来给我们呐喊助威的吗？”
听见这话，宋霁恨不能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这都真是成何体统？
君赫倒是很淡定，仿佛这种尴尬经常发生一样。走到桌边，将那本剑谱拿起来。翻看几下，剑谱被递到宋霁手中，君赫和颜悦色说：“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一观了。这套剑法难度颇高，你可以依照剑谱研习，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宋霁激动地接过剑谱，点头称是。
君赫说完这些，转身离开。临到门口，回首看了落染一眼：“你的诡计是没法得逞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作为你私闯我藏书阁的惩罚，明天开始到我住所外去擦台阶，为期三个月。”说完，转身就走。
宋霁本以为落染被罚了，心情会很差。没想到，落染竟然笑眯眯站起来，走到宋霁面前，拍拍他的脸：“师弟，为了奖励你宁死不屈，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洁。从明天开始我和你拆招时间，多加一个时辰，让老娘我好好开心开心。哈哈哈！”说完，笑着走了。
留下仍一脸不可置信的宋霁。师尊给了剑谱、落染愿意多花时间陪自己练剑，就因为自己不为所动，就是不肯脱衣服？
但是不得不说，虽然和落染拆招是有被她调戏的危险，这却又是进步很快的方法。
宋霁天资聪颖，又日夜勤学苦练半年后，落染就再也占不到他的便宜。一年后，他打败了落染。后来，他又陆续打败了诸位师兄，终于成了青渺峰除了君赫外，武功最高强的人。
06
月圆风轻的夜晚，宋霁和落染坐在山上杏花树上，一人一壶酒。
落染问：“相信以你现在的武功，不要说说惊涛门，就是整个武林也少有对手，要不要去报仇？”
宋霁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看得落染心里痒痒的。
宋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落染喝的有点多，她托着腮，眼睛眯起来看着他：“你长得真好看，尤其是眼睛，睫毛这么长。他的睫毛也很长，教我写字的时候离我很近，如果我侧脸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那样忽闪，忽闪的。”她用手在眼睛上，比作睫毛忽然的动作。
宋霁扶住她，生怕她掉下去。
落染又喝了一口酒，叹口气说：“可是呀！那个忽闪，忽闪睫毛的人，他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喜欢我。”
宋霁狠狠喝了一大口酒：“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落染回头看他，两个腮帮子红红的：“你喜欢我吗？我这一生大概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活了。等你报了仇，若这天大地大也无处可去，世上留我们两个孤单的人，你可愿意和我一人一马浪迹天涯?”
宋霁看着她，忽然明白。落染心中是一湖水，或许曾经波涛汹涌，而现在却再难起波澜，只有微风吹过掀起阵阵涟漪。可他不一样，他心中有一团火，多少年来受过的屈辱和折磨，时时刻刻煎熬他的心。
见他没有回答，落染自嘲笑笑：“你看，我说吧！你不喜欢我！”说完，又给自己灌了一壶酒。
那晚，宋霁送喝醉的落染回去，却意外看见了等候他许久君赫，君赫说：“宋霁，来陪我聊聊。”
第二天，宋霁跟师尊拜别，说要下山报仇去。落染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宋霁终是要离开自己下山去的。
夜里，伴着清冷夜风，宋霁敲开她的房门。
落染看着门外的他，忽然惊觉当年杏花树下，那个绝美少年已经长成青年，再也不是任由自己嬉笑玩闹的宋霁了。
但是今夜，他伴着夜风吹起杏花瓣而来。他身上裹着花瓣，却又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宋霁一进门，就反身关上门。
还没等落染说什么，宋霁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床榻上带。动作快到落染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宋霁按在床上，压在身下。她想反抗，但奈何早不是这个已经长成男人的对手。
落染大吃一惊，颤声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宋霁一笑：“落染，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我无以为报。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唯有以身相许了。”
说着，开始脱自己身上衣服。他的举动吓坏了落染，眼看着他脱了外衫，动作麻利连里衣都脱了。赤着上身，开始脱裤子。
落染吓得大叫了一声，捂上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不用不用，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宋霁看见她的样子，志得意满地咧着嘴笑。感觉自己这么多年被调戏的仇都报了。
他翻身下床，慢慢把衣服重新穿好，走到还躺在床上，不敢睁眼的落染身边。弯下腰，将嘴唇附在她耳朵上，热气都喷在落染耳廓上：“承认吧，落染，其实，你就是个纸老虎。”
他把头移开，落染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宋霁低头抓住落染身侧的手，轻轻一吻落在落染手背上，他心里虔诚说，谢谢你，落染。
07
第二天一早，宋霁下山。
落染按照君赫吩咐，带了君赫佩剑送给他：“师尊让我这把剑送给你。说是全了你们师徒一场的情谊。”
宋霁伸手拔出那把剑，雪白的剑锋霎时如冰雾一般笼罩着他。他摇摇头：“请帮我还给师尊，总有一天，我会把它赢过来。”
宋霁就这样下山。
宋霁下山的第一个月，听说，他荡平了惊涛门，手段极其残忍。
宋霁下山的第二个月，听说，他一个人向当世几大高手挑战，力挫群雄。
宋霁下山的第三个月，听说，他成了新的武林神话。
落染知道，那个杏花树下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两年后，成为新武林传说的宋霁正式向君赫挑战。
落染没有想到，君赫竟然答应了他。欣然带着那把曾经准备送给他的剑前去迎战。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的详细过程，后来只是知道，君赫的神话结束了，他输了，受了重伤，宋霁终于正大光明赢得了那把剑。
几日后，君赫伤重不治，离开人世。宋霁重回青渺峰，成为新的武林至尊。
落染驾着一辆马车，在青渺峰蜿蜒山路上疾驰。忽然看见站在路尽头的宋霁，猛然勒住了马，宋霁回头，冲她淡然一笑。
落染转身看了一眼马车里的人，伸手按在腰间那把短剑上。跳下马车，走到宋霁面前。两年多不见，宋霁似乎更成熟了些，眉宇间和那个她熟悉的人更加相像。落染警惕问：“你是来赶尽杀绝？”
宋霁负手，笑眯眯打量着落染。半晌，慢慢开口：“我和师尊都是求仁得仁，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落染听见这句求仁得仁吃了一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宋霁伸手替她拿下，夹在发间一瓣杏花花瓣。再次开口：“你不会一直都不知道师尊对你一往情深吧？”
是谁，因为你一句喜欢，在青渺峰上种满杏花？
是谁，一直为你守在青渺峰，坚信只有武林至尊的位子才会护住，一直惹是生非的你？
君赫一直认为，天下最大的牢笼就是武林至尊，就是青渺峰掌门。他是身上背着整个青渺峰，背着整个武林正道。所以他不可以喜欢自己的徒弟，他不能让天下人对他们口诛笔伐。
08
两年前，宋霁下山前那晚。君赫曾把两条路放在他面前。一条是报仇回来以后，把落染带走，许她一个花前月下的下半生，代他完成自己没有办法完成的心愿。另一条，是成为武林至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时，他就做了选择，他不要落染，他要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君赫将其视为世间最大的枷锁，却有人费尽心思想带上这个枷锁。一个从小受尽屈辱的人，没有什么比功成名就更能吸引他的。
落染抬头看着这个男人，那个曾经日日在她身边，被她戏耍欺负的男人。又想起马车里那个人，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武功尽失的男人。“所以，从两年前，你们就已经计划好今天的一切?”
宋霁微笑仰头看着满天飘落的杏花，“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落染转身上了马车，拉紧缰绳，最后，在离开前，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宋霁！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当然，宋霁心里想。这当然就是我想要的。难道不是从一开始，落染就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吗？
当年，就在落染刚刚到达，他家乡小镇时候，宋霁就已经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女流氓到了这里，多少俊俏少年如坐针毡，生怕被她看上，轻薄了去。
这话传到当地最俊美的宋霁耳朵里，宋霁所想却不是女流氓那些英勇事迹，而是落染出身青渺峰，自己如何利用她进入青渺峰，学本事。和母亲寄人篱下多年，受尽多少侮辱和虐待。若是自己成为青渺峰弟子，那母亲就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计划怎样攀上她时候，大夫人动手了。那夜，他亲眼看见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他在心里默默和自己说，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为母亲报仇。既然那个女流氓喜爱英俊男子，自己身无长物，却又恰巧有这样一个好看的臭皮囊。
他一路将追杀他的人引到落染落脚处。自导自演了被落染相救的一场戏。果然，落染被自己容貌吸引。
他见过那个被落染逼婚的菩提寺高僧，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大致知道，落染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但是，见到君赫后，他瞬间明白了落染为什么喜欢他或是他们，因为他们都长得都像君赫！
原来，落染所有的坏名声，也不过是和一个不肯回应自己心意的男人赌气。他也好，菩提寺高僧也好，不过是君赫的影子。就算是落染自己或许也没有发现，就算是为了让君赫生气吃醋，她选的男人也是和君赫相像的影子而已。
这是落染的执著，我就是喜欢这样一个你，能入我眼都是你。
宋霁想着想着，开始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他眼角渗出一滴眼泪。
许多年后，青山绿水间，有一对夫妻。他们住在一片杏花林里，妻子性格粗鲁，腰间别着一把银质短剑。打起架来，虎虎生威。而她丈夫，文质彬彬，是个废物，除了让自己妻子下手轻点，就是在一旁观战，但笑不语。
许多年后，在青渺峰清冷大殿里。武林至尊宋霁坐在无上的高位，心中却想着那年，在片片杏花飘落的杏花树下，有一个女侠，用一把扇柄托起自己的下巴，带着几分邪魅，几分挑衅的笑容问:“好个俊俏少年郎，可愿从了我这女流氓?”
权势和爱情选什么都可，只要你在余生里，每每想起，内心坦然平静，那就很好。
文/馨小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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