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岷江河畔的一个小镇——喜捷。
长大了,不管走到哪里,住在哪里,我的梦境总是离不开老家的一切,那山,那水,总是萦绕在梦境.。
记忆里的岷江,除了夏季,水总是清清的,温柔的,河面不时有小小的渔船掠过,也有洁白的帆船飘过,更有很多的木头绑在一起从上面漂下来,上面还站有伐木工人,还看见他们在上面做煮东西吃,心里有说不出的羡慕。那时的河面也很宽,不像现在变得窄窄的。我第一次坐船横渡,还是人工摇桨,妈妈怕我会晕船,叫我在岸上捡一块石头捏在手心,等船到河中间的时候,丢在水中,以后就不会晕船了。我真的丢了一块在河中间,以后坐船真没晕过。不过我第一次也没晕。岷江河畔有我数不清的儿时的足迹,每天放学,我和小伙伴总是绕道而行走河边,在那一堆堆的鹅卵石里,我们天天搜寻着心中的宝贝。天气热的时候,就会赤着脚,在清凉的河水里踩来踩去,那细细的河沙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我们的脚底,那水则像调皮的小孩子不停地来搔我们的脚丫,痒痒的;有时大船开过,我们则惊慌的跑开,要不那浪花溅起会打湿我们的裤脚,回家就要被骂了;有时阳光暖暖 的,我们则在大石包上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做好家庭作业。再看太阳慢慢地从 河对岸山坡上落下去,那夕阳铺满了江面,金光闪闪,像无数的金子在闪烁,那鳞鳞 的波光中,又像有无数的小鱼在游弋,那时心里便恨不得梦中也能获赠一只马良的神笔,让我把这美景 画给所有的人看看(长大了,在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物理老师就画了一幅喜捷的图, 简直跟我心中的一模一样)。
夏季的岷江一涨洪水,还是有点吓人的。她一变平时的温柔,滔滔的江水打着大大的旋涡一路而下,对岸有两个很大的河滩坝子,大点的那个上面住有几十户人家。涨水的时候,总为他们担心,看那洪水把他们的家包围着,如果再不停地涨,他们的家就都没有了。但是我是瞎操心的,因为再大的洪水,那些房子也没有被淹过。这里一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那个坝子下面,住着一只很大很大的乌龟,坝子里的人在乌龟的眼睛上面打了两口井(那两口井是真的存在的),从此那乌龟就不能走了。一遇到洪水,乌龟驮着整个坝子往上涨,所以再怎么涨洪水,那些人家的房子始终是不会被淹的;而另一个坝子几乎年年被淹没成河。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睡在枕上也能听见那流水潺潺的声音,哪怕我是住在高山之上。而它即使再涨滔天的大水,也不会从我家门前流过,但是在睡梦里,我却总是梦见那些大船开到了我家门前。而如今这一切只能在梦里追寻,每次回到老家,都不再是梦里的景象,岷江依然是清清的,但河面变的那么窄,不再有大河的气派,倒像是小小越溪河一般。而我们曾经寻宝的那些河岸 ,则被那些卖沙卖石的人弄得乱乱的,河对面的总被水淹没的那个我梦里曾经长满了萋萋芳草的坝子,如今却被挖得真的要成了河流了。
岷江在我家乡就快要结束它的行程,再下去十多公里,就要汇入滚滚长江。在这里, 它还留给我们很多龙的传说。喜捷带有龙字的地名有很多,例如回龙阁,就在喜捷的后街,传说在喜捷住有一条青龙,是雌的,在柏溪金沙江住有一条赤龙,是雄的,而在柏溪与喜捷 之间又住有一条老一点的龙,这条老龙为两条年轻的龙做媒。柏溪那条龙就把喜捷这龙迎娶了过去,柏溪的人为此还专门修了一个阁楼叫迎龙阁,喜捷的人知道了不干,非 要把龙接回来不可,就也修了一个阁楼,叫回龙阁。两条龙看两边的人那么喜欢它们, 便决定两边住。一直到了某朝,有个地方官员为了断龙脉,组织人强行挖山,把那条老龙挖断了,流了很多的血,那个地名现在就叫宰龙垇。这对夫妻知道老龙惨死,发怒了,在喜捷的后山一摆,那里一座大山就分成了两个山,中间一个大又深的沟,叫龙什么 沟 (我记不清了),然后又在河里翻腾一翻,在喜捷对门就形成了一个龙潭,深不见底,三四间屋大,却一年四季清清澈澈,小时还看见渔船在里面打渔。更神奇的是,那龙潭的水再天旱的年代它也不会落下去,到了夏季再浑浊的洪水只要一退,那水又立即变得清清亮亮的,好像洪水从来没有光临过。小时候喜捷旧镇还曾经面临过滑坡的危险,那时老师还教我们在警报拉响的时候上街的朝哪里走在下街的又该往哪里走。政府和好多部门都已搬迁。回到喜捷,街上依然是青青的石板路,两边的房子也没多少变化,滑坡的危险在政府的治理下已经没有了。因向家坝水电站的修建而搬迁的屏山新县城修了到宜宾市区的快速通道正从喜捷后坡经过,也从我老家的半山坡经过,而成贵高铁也有一座大桥从喜捷不远处的岷江河面跨过。老家正以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
岷江河畔的山上也就是我的家乡,我的父辈们曾经辛勤耕耘的地方。有着层层的梯田,那些梯田也是我儿时的乐园。小时的我最爱的事就是在那些田角里逮小虾和泥鳅,我是一个女孩子,又不能像男孩那么淘,就用大人挑东西的撮箕,有时用一个大碗,有时则用陶瓷水杯,把撮到的虾都装在里面。那时一撮下去提起来,总是有很多的虾子在里面活蹦乱跳,运气好的话,就能撮到泥鳅和鲫鱼,那就更高兴了,不过,哥哥是最讨厌我去撮虾了,每次撮到的虾子,他在家的话就全给我倒来喂鸭子,姐姐她们就会给我煎好,吃起很香,现在那些"口水族"根本不能和它相比。可惜的是,现在那些梯田全部变成了干田,田里再也没有鱼虾,而那些田也只有在要插秧的时候人们才从水库放水进去,收获季节一完,就无人管理,再不是我儿时的梯田,现在的人都不会像父辈们一样管理那些田了。每次回到家乡,有说不完的感慨,不光是那层层的梯田变了样,那山里的小溪沟也不再有清清的流不完的溪水,更别说那小溪里我们小时任意翻开一块石头都会有的那些螃蟹,恐怕只有在夏季涨水的时候,那小溪里才会有水。唯有不变的是地里的泥土依然散发着清香,只有回到故乡才能闻到的味道,这点姐姐她们也有同感,她们结婚在外也在农村,可就是闻不到我们老家才有的清香,每年清明回去扫墓,走在路上,一路都有那些花儿草儿散发出的捉摸不到的淡淡的清香,姐姐总是说:“你闻到没有,好舒服哦!”
而我们的老屋,现在已不存在了,但我和我的姐姐们梦里总是会回到那个家,总是梦到在那个房子里生活,好像一切都不曾变,我们也还未曾长大。在我们家的周围,有好几棵李子树和一株桃树,每到春天,那洁白的李花和粉红的桃花把我们的家包围着,站在我家背后的坡上,看着我们的屋,那种快乐现如今再也无法追寻,只有在梦里,还是那几棵李子树青青的树叶间,还藏有未摘完的李子,我便爬到树上摘来吃,却总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每回梦醒,总是那么地惆怅,往事已随风,留在记忆里的东西再也无法追寻。不禁想起席幕容的诗:
我可以锁住我的笔,
为什么 却锁不住爱和忧伤,
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零,
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