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雪

我喜欢在下雪的天气穿着大衣漫步,好像在那样的不知不觉中,就能过完这一生,青丝蜕成白发

1-

以往的冬天,我的手总是喜欢长几个冻疮,欢欣的告诉我,寒冬将至,可奇怪的是今年的冬天也是同样格外的冷,但任我把手伸出口袋,玩弄着手机,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推开公司的大门准备回家,才发现片片的雪花飘落在肩膀上,冬日白天的短暂让人恍的一下就度过了一天,华灯初上,街道上早已排成了条条多彩的长龙,拥挤的公交车里的暖气让人一改厌倦的神色,竟然觉得温暖舍不得离开。

我趴在窗边,看着落在车窗上一触即化的雪花,灯光缭绕中回想起曾经那转瞬即逝的爱情。

那同样是个下雪的夜晚,图书馆新装了中央空调,大家都早早在图书馆占了位置,准备“彻夜苦读”

你在我身边停住,东张西望,淡淡的香气把我从书中的心绪拉扯出来,我斜着眼睛悄悄的看向你,扎着马尾,戴着一个大大的眼镜,不是很高的你被大衣围住,没有一丝化妆的痕迹,看起来文静温柔,却让不善言辞的我心里乱了阵脚。

你突然低下头,目光所及之时,我不知所措,匆匆的收拾着东西对你小声到连我自己都没有听清的说了句,你坐这儿吧,然后快步离去。

我记得那时的心跳,那样真实和强烈。

二十年来,我苦读于书本之中,每天的生活仿佛早已经被设定好了的,家人总是给我灌输笨鸟先飞的道理,不够聪明的我付出了比其他人多很多倍的努力才来到这所重点大学,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渐渐的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那本属于我自己的生命。

我匆匆的走过图书馆的门口,雪花铺满了门前的两排梧桐树,合些许落叶水乳交融,在路灯的辉映下,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他们竟能相拥融化在一起。看着雪中撑伞路过的人们,我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忘记了雨伞,我也不敢回去拿,那种恐惧像我从未见过的猛兽挡在我的身后,我无法回头。

2-

鹅绒般的雪花轻轻飘落,作为一个北方人,我见过很多雪,但每次都是匆匆走过,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个世界的一切。

可是今晚的这场雪,我站在图书馆门前呆呆的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满身都铺满了白色的雪花,少年白了黑发,直到校园里响起准备休息的音乐,钢琴音符在寒冷空气中飘荡,踩着片片鹅绒寻步而上,爬上夜空,然后消失不见。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是一个椭圆,我心一紧,才知道那头猛兽早已逼近,我无法动弹,背后升起一丝凉意,你用充满色彩的语气对我说话,和她们死板的命令真是千差万别,这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的陌生。

“是你的伞吗?”你说。“是......是我的”我回过头,不敢看着你直直盯着我的眼睛。

可能见我的样子比较老实,你用温柔的语气说

“你傻啊!站在这儿淋了这么多的雪,你不会回来拿你的伞吗?”

“我.....我忘记了”

“呐,给你,下次别再搞忘了,赶快回去吧!待会该感冒了.....对了,谢谢你!”

你伸出右手,微笑的眼眸里映出昏黄的街灯,却那么明亮,宛若星辰。

我接过伞,伸出我早已忘记了的长满冻疮的右手,握住你的手时才感觉到疼痛,我竟未能领会。

你说我的手生的娇贵,像个女人,要是冬天工作不了不得喝西北风啊!

我诧异的是你竟如此健谈,让我仿佛感觉到和你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放松了很多,那头猛兽早已被你击退,我感到一种和女孩说话从未有过的轻松。

于是我不自觉的问起你:

“你也是要毕业了吗?”

“怎么这么问啊?”你带点疑问的看着我

“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一般来说,不都是该问问专业,名字什么的吗?你可能看出来了我的尴尬,笑着说:

“是啊.....也要离开这座可爱的校园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说再见了,真是舍不得啊!”

你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飘下的雪花,转着圈,卡其色的围巾也跟着飘动了起来。

我头发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从我的发隙间流落在额头上,冰冷的感觉让我清醒了许多,看着你的已经白了的头

“你.....没有带伞吗?”我强制自己走上前,礼貌的想要为你撑伞,你却躲开了。

“哈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一个南方姑娘,没怎么见过雪,大学这几年也就今年的雪最大,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带伞吗?”你扭头看向我。

“是你喜欢雪吧。”我直直的看着前方说到。

“嗯。” 你突然换了种语气,“我喜欢在下雪的天气穿着大衣漫步,好像在那样的不知不觉中,就能过完这一生,青丝蜕成白发。”你低头笑笑,“怎么!很矫情吧!”

3-

至今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未曾在离开校园之前再遇见你,那晚像圣诞老人送给我的一个梦,而我亲眼看见你穿着大衣,撑着雪白的双肩和头发消失在女生宿舍门口的那排梧桐树的转角处后,只剩橙黄色的灯光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公交一记急刹车,把我从往事的旋涡中拉扯出来,看着屏幕显示的前方到站,才知道自己已经过头许久了,下了车,发现雪愈来愈大,我走到马路对面等待着回去的车。

“你不长眼睛啊......”突然传来一出租车司机的大骂声......“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难过委屈,看着恍惚的灯光,城市在夜晚才真正的显示出它的冰冷,我孤身一人蜗居在这一线城市,我只是想要一个出口可以倾诉。

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问那样一个和环境一点都不协调的问题了,为什么毕业后手就不再生冻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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