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最近家里总有烟火味,夏天到了,要注意些”
“二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夏天一来,二姐人也敏感了起来,只不过我只能通过口型来判断二姐每次在唠叨什么,不过大部分就是抱怨一些家常罢了。
“你看老七,从小跌破头,不仅聋了连手语都没学会,要不是会认字”
“行了行了”
我猜他们又在说我,去年二老去世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了,家里剩下的儿女不齐,唯独我最命硬,可能是小时候跌破头反而躲过了不少厄运。
“你们知道大哥最近在干嘛吗?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人也神神叨叨的”
“二姐你是不是抽风啦,问这么多,大哥在外面做生意忙来忙去的,没有大哥,谁养我们”
”你就知道大哥大哥,自己也不知道出去赚钱“
二姐似乎又在和五哥吵架,五哥从小娇生惯养,到现在家里还没出去工作的只有他一个人了,二老健在的时候也介绍过不少工作,但五哥就是懒散,只会在家里吵吵闹闹,这和二姐的抱怨就不同了。
在众兄弟眼里,二姐其实还是一家之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当家,但是二姐心思缜密,总比得过其他兄弟,虽然对其他人很严厉,但对我还是呵护有加。
毕竟我仍然是所有兄弟心中最放不下的人,当然不只是心中。
七月
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到了,大哥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最近常看到大哥在家里喝闷酒,二姐和三哥也被带着喝起了酒,五哥反而忙了起来,到了七月,就是五哥做生意的时候。
三哥四哥走得早,在我跌破头的时候,他们就夭折了,也不能算夭折,也不是小孩子,但他们的离去并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顶多换来了每顿更多的口粮,为此我还偷偷开心过。
但是老六就不同了,五哥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也就是老六回来的时候,老六回家最少,在外做生意最多,但与我关系最好。
十二月
今年的冬天比以前要冷一些,家里的习俗是每年年底聚一聚,也看看大家都活得很好,但今年大哥没有来,二姐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也打不通大哥,大哥好像在今年下旬的时候突然消失了一样。
五哥喝了几杯之后开始臆断大哥在出海的时候一定出事了,二姐也趁着酒劲勾起了怒火,她平时比任何人都要话多,今天反而话很少,只是不停的喝闷酒。
在五哥耍起酒疯之前,二姐就制止了他,用的不是别的,就是桌子上那瓶酒,你若以为是用酒瓶那就错了,家里有规矩,兄弟之间不能斗殴,毕竟在这个年代,能聚在一起就很难了,互相保护还来不及。
但是就系结束,大哥还是没有回音,气氛渐渐沉寂了下来,五哥说着说着就哭了,二姐也跟着哭,只有老六在纸上不停的写着刚才发生的事交给我,我虽然聋哑,但也知道大哥没回来,能看出个一二。
一月
上个月发生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二姐话比去年少了,可能因为大哥的死讯在前天传来的原因。
”他做的什么生意,怎么就做到了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多乱,还在打仗“
“你消停会好吗,大哥已经去了”
五哥仍然没有出去工作,老六也早早的离开了家,二姐和五哥的聊天内容也逐渐变成了互发牢骚。
“你知道大哥在做什么吗?他为什么会和那群人混在一起”
五哥不再理二姐之后,二姐每日倾诉的对象,变成了我,可能因为我天生聋哑,二姐既全盘托出又时常叹气,或许因为年纪大了,二姐也日渐消瘦。
新年就要来了,家里仍然没有一丝热闹的气氛,二姐近来饭也很少吃,只剩下五哥一个人偶尔在餐桌上愣神,有时他们回来屋子里看看我书抄得怎么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工作,是去年二姐为我谋得工作。
四月
“都跟你们说了不要在家里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总有一股糊味,老五你闻见没”
春天还没有过完,二姐似乎提前进入了夏天的浮躁,女人一过二十六七就会老得很快,在二姐身上来看确实如此,我从未看到过二姐的眼角有如此之多的皱纹,即使二姐还是用化妆品层层盖住,但还是有几丝透过那些化学物质露了出来。这就像蟑螂一样,家里发现了一只蟑螂,就说明有千只,不过最近家里蟑螂没见到,只见到很多小虫,夏天确实要来了。
“老五,你知道老六在做什么生意吗?自从老大没了之后我的心一直定不下来,你抽空去打听打听”
二姐又在吃酒之后唠叨了起来。
五月中旬
天气热了起来,但是今年知了一直没有叫,我感觉气氛有些许怪异,尤其是今天,院子四周都静悄悄的,当然,对我来说这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我只能随身带着纸笔与别人交流,说起这个,还是二姐的办法,也因此,我的字越来越好看,才会得来抄书的工作。但今天确实很怪异,我也说不出哪里怪异。
二姐最近也安静了不少,她和五哥的关系越发近了,我似乎知道原因又不知道,毕竟我只能在这个小房间里抄抄书,但偶尔看到大厅乱糟糟,也觉得二姐不像以前了,反而更像五哥一样浪荡了。我将一切归咎于年龄,因为其他的理由我也无法臆断。
下午,来了很多人,他们身穿军装,把我们都拉了出去,甚至打碎了我的眼镜,没了眼镜我什么也看不清,不,与其说看不清,倒不如说是模糊,二姐的头发乱了我都没有发现,五哥脸色苍白我到能看清一些。
十二月
“没想到老五竟做出这种事,他闲在家里无所谓,我也没说过他,一家人齐齐全全的多好,没想到老五竟……”
五哥被抓走已经半年了,一开始二姐还经常去探监,但慢慢的二姐去的少了,这一段时间反而不去了,只是呆呆地坐在桌子前自己一个人吃酒,酒吃的多了人也变的恍惚起来,我仍然在屋子里面抄着书,晚上去收拾大厅。
二姐用纸笔告诉我五哥明年初就会枪毙,那天她喝了很多酒,伏在我身上哭了整整一夜,她写道老六在外做的生意是白粉,被抓到之后搜到了联络人,但是老六烧毁了一半,只剩下证据指向我家。
二姐一个文弱女子,而我又天生聋哑,所以五月那天,五哥注定要被带走,二姐似乎也被带去了一段时间,确切地说应该是戒毒所。
新年
“家里就剩下咱俩了,连每年的糊味都没有了,可能二姐鼻子不好,那说不定就是老五身上的味”
二姐又喝醉了,家里确实干净了很多,也没有了糊味。安顿好喝醉的二姐之后,我大扫除了一遍,清理了屋子里所有的灰烬。
我早告诉老大老五老六每次看完交货地点之后要烧掉纸笺,但他们还是吊儿郎当的一面答应一面扔进口袋,而现在他们的粗心大意毁掉了我所有的生意。为了保险,我还是选择了新年离开这里。
警察迟早还会来,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