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中,周蓉的婚姻是自己锲而不舍求来的:
当年,她暗恋上著名诗人冯化成时,还是个学生,冯化成大了她二十岁,已经是有妇之夫。当然,那时的周蓉也不作他想,只将冯化成当作了自己的精神导师。
可是,文革给了她追求梦想的可能性。因为,她崇拜的诗人冯化成落难了:被打成“反动诗人”,发配到了贵州山区受苦。他的妻子见他落难也弃他而去。
周蓉是根红苗正的工人家庭出身,虽然面临着上山下乡的命运,但她亦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让父母珍视且放心不下的宝贝女儿。父母早在心里达成共识,替她做了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等待分配工作,让两个儿子下乡去锻炼。
是周蓉一方面心疼弟弟秉昆,不想占用留城的唯一指标;另一方面她已暗下决心,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与爱情,追随她的精神导师冯化成到艰苦的贵州山区。
她坚信,只要有爱情,哪儿都是人间天堂。
如周蓉所愿,待在贵州山洞的那几年,她和冯化成是物质生活的贫瘠者,却是精神生活的富有者。
她的出身是冯化成最坚实的保护伞,免他遭受许多现实的凄风苦雨,冯化成诗人的浪漫又给崇尚精神生活高于物质享受的周蓉以极大的满足,他们还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样的生活让周蓉甘之如饴。
这也才有了后来当周父跋山涉水,克服重重困难来到这里,看望受苦的女儿时周蓉对父亲说的那番既绝情又戳心窝子的话:
“第一,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和冯化成离婚;第二,如果因为他连累了咱家什么,我可以跟你们断绝家庭关系。你们就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爸没妈,没哥没弟,这要还不够的话,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跟我妈的养育之恩,我哥跟我弟的手足之情,这样够了吧?”
可见,这时的周蓉对冯化成的爱还是胜过一切的,而且经受住了时间和环境的考验,无怨无悔。
可是能共苦并不意味着也能同甘,后来,冯化成被落实政策调回了北京,周蓉也考上了北大离开了贵州山区,两人的生活一步一个台阶地日新月异起来。
可中间的隔阂和裂痕却日复一日地暴露出来,特别是冯化成,从来都不缺崇拜他的女粉丝。终于在一次和周蓉吵架后,大晚上的赌气离开家,意外碰上了一直仰慕他的女诗人王紫,被盛情邀请到了她的单身宿舍,冯化成酒后未能把持住,上了王紫的床。
事后王紫并没当这是一夜情,鼓动冯化成抛弃家庭,放弃国内的一切,和她一起到法国创业,重新开始。
要知道,这时的冯化成已经六十多岁,迈入了老年,为什么他敢向周蓉提出离婚,和二十多岁的王紫再重新折腾一次人生呢?
冯化成的诗人气质
冯化成身上有两个鲜明的特质很诗人,一是易冲动;二是喜欢从新的感情中寻找灵感和激情。
那一年,离家几年的周蓉终于携夫带女回吉春过年,途经一个小站换乘车时,冯化成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了一首怀念周总理的诗,就要大声朗诵给身边的人听。
和他们同行的小郭颇有政治敏感性,就把冯化成拉到站台的报纸专栏处指给他看“禁止利用纪念周总理的名义聚众滋事”的文章。
冯化成并不以为然,他享受惯了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执意继续读他的诗吸引眼球,冯化成的诗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关注和追捧,一时之间场面大乱,冯化成也被铁路派出所的同志当作祸首带走。
本来这一路,冯化成明知妻子周蓉离家几年正归心似箭,还有个幼小的女儿需要人照顾,他作为一家之主很该护妻女周全。
一路上本该谨小慎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倒好,非要在非常时期出风头,把自己折进去不说,还连累妻女,不能不说冯化成遇事易冲动。
且不仅易冲动,还总爱追求常换常鲜的爱情。
就像在贵州山区那样的艰苦环境中,他也不忘用诗和鲜花填充他们枯燥的生活,用周蓉的话说他是“再苦也要把日子过成诗。”
每天辛苦做工回来,他都会为周蓉带一份意外惊喜,周父出现在他们的山洞那次,冯化成刚刚给陷入泥泞中的车带头清理路障弄得狼狈不堪,仍不忘攀上峭壁为周蓉采那束他眼里最美的野花。
可见冯化成对美的追求是那样的锲而不舍,就像他在人到中年的年纪都能不理智地为十几岁的周蓉倾倒一样,他对美女从来都没有免疫力。
在贵州山区能一心一意对周蓉也不是他从此收心了,只是没有了滋生婚外情的土壤和对象才让他消停下来。
等落实政策后冯化成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估计还会美其名曰“为写诗寻找灵感”。
所以当王紫第一次借着诗的名义和他接触时,他便犹如又找回了失去的青春,对方二十多岁的年纪、姣好的容貌、崇拜自己的样子,一切就好像是和周蓉初遇时的模样。
他以为只要年轻的女孩子肯为他前仆后继,他便能留住自己的青春,永不老去!
所以面对王紫的邀约,冯化成心动了,因为他对自己的婚姻正生出了厌倦心理。
对和周蓉婚姻的失望
冯化成和周蓉的婚姻,也不仅仅是周蓉单方面在付出,冯化成也有自己的牺牲在里面。
比如为了避免两地分居,冯化成肯放下北京的一切跟周蓉在吉春重新开始,这就不容易。所以事业上,他面临的是不被重视,职称、分房这些待遇他必须去争,去钻营,他以诗人的清高做这一切,说他贪名也罢,图利也罢,最起码他的出发点是想早日分到房子,把一直养在秉昆家的玥玥接回来,一家三口能生活在一起。
可周蓉不仅不心疼,不理解,还将冯化成靠送礼拉选票的行径视作卑鄙龌龊。以前她把冯化成当精神导师一般的崇拜着,现在冯化成在她眼里跌落下神坛不说,还成了她眼里被她不齿的那种人,这让冯化成很受伤。
冯化成一直认为“崇拜是爱的基础”,他认为从周蓉瞧不起他的那刻开始就已经不爱他了。
周蓉虽然已经不爱冯化成了却愿意坚守他们的婚姻,一是想给女儿冯玥一个完整的家;二是婚后的周蓉仍“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冯化成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留恋这样的家庭生活。
可这样的留恋冯化成根本就不稀罕,所以当他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要和周蓉谈离婚时,他的心里开始并没那么决绝,如果周蓉以爱之名挽留他,他或许会动摇,可周蓉并没有。
反而把当年自己的“为爱奔赴”归结为“谁都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你跟我就是年轻时犯了个错误”,冯化成难以置信地问:“从来没爱过?”
周蓉轻飘飘一句“当时以为是爱,年轻嘛”就把冯化成打击的自尊碎了一地,他拂袖而去,他们的婚姻也宣告破裂。
所以,冯化成的出轨当然主要是自身不检点所致,但与他的婚姻不幸福也有很大关系。
自己的婚姻正陷入了危机中,离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所以冯化成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周蓉,选择了王紫。
对自己能力的不自知
王紫想让冯化成和她去法国,肯定得先给冯化成画张饼,设计一个关于未来的美好蓝图,她是这样忽悠冯化成的:
“咱们一起走吧!出国,这事我想了很久了,我要离开这里。我有一个朋友,八几年就去法国了,现在在当地的华人报社任副主编,兼香港大学的客座教授,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们出去,说实话,他的文字不如我,跟您就更没法比了,但是人家赢在比咱有魄力。出去得早,现在站住脚了,你看我,还在为了发表一篇文章到处求人,为生活苦苦挣扎,我得走出去看看,天高任鸟飞呀!咱们一起走吧,以你的才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呀!”
王紫其实考虑的出发点全在自己身上,首先她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其次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试错,语言这关也相对好过。唯独忘记了冯化成的年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那得多大的勇气和多坚强的毅力。可冯化成明显被王紫给他画的饼给打动了,只弱弱地质疑了一点:“我学的是俄语。”
王紫立马予以鼓励:“语言不是问题,语言跟环境有关系,咱们到了那认真学,很快就学会了,不难。”
就这样,冯化成下定决心要和王紫到法国白手起家。
冯化成当然是有学识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有深刻思想的周蓉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是要说靠他的那点才华就可以在外国混得风生水起,显然不现实,可偏偏冯化成就信了,可见他对自己未免太高估了。
冯化成靠写诗成名较早,在认识周蓉之前便已经小有名气,他的前妻是北京某部长的女儿,说明他靠写诗曾经名利双收。
在特殊的历史时期虽然很是吃了些苦,但仍有周蓉这个“铁杆粉丝”生死追随,所以冯化成仍为自己的才华沾沾自喜。
后来落实政策后,他虽然未靠写诗分房升官,但从不缺乏崇拜者和赞誉者,就连名导蔡晓光都对他的诗才赞不绝口。
他曾经凭一首《北陀寺的风》成功地带火了这个冷清的寺庙,这样就给了冯化成一种错觉:他有大才,在国内局囿于体制得不到施展,可外国不一样,没有了条条框框的约束,他的才华一定会大放异彩。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周蓉,离开了冯玥,和王紫结伴去了法国。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到了法国后冯化成才觉得自己做法的冲动和可笑。
他根本没有立足的一技之长,语言关也不像王紫说的那般好过,而脱掉了他国内“著名诗人”的光环,他在王紫眼里就是一个拖累她的糟老头子,于是很快便离开了冯化成。
冯化成在国外走投无路,只好回了国,以前的生活是彻底回不去了,冯化成只好出了家,斩断凡俗,落个六根清净。
有这样一句话: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要低估别人。
很多时候你认为的能力,只不过是多重因素下造就的结果。
太拿自己当回事,是一场灾难。
冯化成就是不明白这道理,以致将人生走成了穷途末路。
幸好,他最后能幡然醒悟,至少获得了心灵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