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已经中秋,秋风微凉。连续几天的阴雨,空气里弥漫着霉菌的味道,不过,对于干旱的北方,任何时候都是及时雨。
怎样形容秋雨呢?不是春日的绵绵细雨,也不是夏天的暴风骤雨,更不是冬天的空里流霜。雨点密密地敲打着窗棂,噼里啪啦,如同孩子们春节时放的哑巴鞭炮,闷闷的响。窗外院子里孩子们穿着雨衣雨鞋,欢快地耍着,顾不得湿透了衣服。喜欢玩水似乎是小孩子的天性。
躺在床上听雨,那雨声其实有层次有远近的,任何一个简单象声词都不能准确描述。近处的雨声真切地敲打着窗棂、磨练着窗棂下的水泥散水。突然想念过去的房子,那些铺在房檐窗棂下的石头经过岁月的洗礼,都会留下雨水冲刷的印痕,每个光滑圆润的水涡里,都藏着很多精彩的故事。而今的楼房没有任何秘密、没有韵味儿也不记录过去。远处的雨声如同集结了千万人的广场熙熙攘攘地嘈杂,雨疏时像是不太安静的会场,雨骤时一定是杂乱无章的闹市。远近交错的雨声如同夜的交响曲,敲打窗棂的雨声是主旋,紧密疏骤仿佛指尖的流水;远处的雨声是背景音乐,随着主旋的涌动而高低起伏。
雨渐渐小了,变成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然后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寂静起来,连同孩子们的笑声也消失了,大概回家换衣服去呢。
晚饭后出门看,湿漉漉的地面落英缤纷,路两旁的国槐如雨打梨花,将细碎的黄槐叶洒满路边,让人联想那张著名的秋景照片。
走在路上,周遭的一切水灵灵的,这个世界仿佛是新的。脚下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蜗牛,必须很小心才能不踩到它们,可是我看见已经有很多踩碎的、压扁的可怜的蜗牛,还有蚯蚓。它们为什么不躲在草地而爬到路上呢,何以如此不知保护自己?但愿它们的DNA也可以进化到明辨危险。
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东边围墙上的爬山虎红艳艳的,观赏桃树上结满了果子,桃树下落了一地,未经人工嫁接的观赏桃花果实酸涩,孩子们用它打仗。花园里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果子,因为春天时候满园花开,秋天自然果实累累,并不因味道不好而错过花期。
秋虫渐渐失去了活力,苟延残喘。你看那蜜蜂,低空中打着转然后跌落地面原地煽动着翅膀旋转着身体,挣扎着即将结束它勤劳的一生。
秋天,不仅收获果实累累,也很残酷地舍弃。只有适应了秋凉才耐得了冬寒。
抬眼望望山坡上的树木,树叶几度青了又黄;还有那山顶上的野花,花儿每年谢了又开。时光就随着落叶花开慢慢流逝。
夜晚,秋雨又窸窣地下着,这会儿它仿佛春天的毛毛雨,淅淅润润的,滴落在脸上,冰凉凉的,突然一阵秋风,有点凉意,冬天快要来了。春夏秋冬,季节更迭,任谁不能改变。这样听着秋雨,突然有些悲观,人生忽如寄,是的,人啊,不过是这个星球上的过客,贫寒富贵如何功名利禄如何,过眼烟云尔。
秋雨自顾自下着,树叶悠悠飘落。一时间,烟雨蒙蒙定格在这个静谧的小院里。
夜深了,秋雨还在细细密密地下。辗转无眠,开着窗,听雨。显然不是绵绵细雨的无声,也不是磅礴大雨的吵闹,是滴滴答答雨珠敲打万物的声响。忽然想起大珠小珠落玉盘这样的诗句,不知形容这样的雨声是否贴切,但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比喻了。又想起残荷听雨的诗意,窗外没有残荷,有的是各式样花草树木,这雨声一定没有残荷雨声的清脆,是少有些沉闷的。还有那芭蕉潇潇的雨声,窗外自然没有芭蕉,也没有那样潇潇的节奏,只是凌乱的嘀嗒声。
这样静静地躺着,听雨。窗外的雨是否也寂寞呢?噢,不会的,那些树,那些草,除了人类的万物都尽情地享受着雨润,即便是山上那些柔弱的小草,也会迎着风、沐着雨生长,雨后的山野一定是草木葳蕤、空气清新。而人类呢,只会如我这般躲在屋里,避雨。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虽然没有雨打芭蕉更没有残荷听雨,但是那略显吵杂的雨声却不时入耳,和着雨声入眠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据说这是人类的祖先在恶劣的环境中总结地经验,因为雨中既不用狩猎也不担心野兽偷袭,所以可以踏实地入睡,于是人类的基因便记住了这个选择。
无眠的秋夜本来是难熬的,这样听着雨声,竟然渐渐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