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忆念：或与蓝莓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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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于邛崃火井月宫山当知青期间，曾两度陪同学上南宝山探监，二十五年后重返，复又多次前往，一晃四十年有余。忽得《丝路雅集》蓝莓令一枚，今非昔比，感慨万千，尤痛生命存在之反差，故有此诗——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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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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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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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前 翻来覆去几多颜色
红的蓝的 灰的 黑白
都能在南宝山找到注脚
随着一颗颗蓝莓美美入口
竟使思绪徐徐散开 形成腹语
确实妙不可言 更兼五味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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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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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汁液浸入我的体内
渗透我情我思 因而随心所欲
沉浮内心所有的隐秘言语
凡事都与南宝山有关
货真价实 从前深藏不露
如今汩汩谈吐 虽然含蓄有度
但她身在其中 已然全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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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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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蛇果 那么美丽
一颗颗小太阳照耀草丛
湿漉漉的 那么鲜艳 娇嫩
是我对草莓的最早印象
但是大人一声喝令 吃不得的
从此我与她相隔远远的 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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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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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我就去月宫山当了知青
满目的青 浓缩生存与圆梦的艰辛
海平来了 要我陪他上南宝山去
他的哥哥在那里烧砖
油榨路边的黄桷树 显得黑沉沉的
黑沉沉的 黑黢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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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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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 还记得油榨路口旅社
八毛钱住一夜多么昂贵
红草莓倒是遍地喜吟吟的
但是吃不得呵 唯有一颗盐蛋
珍奇无比 里面也有一个小太阳
油漉漉的 竟让肠胃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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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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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就步行上山
当真是山高皇帝远 空荡荡的
终于路遇一张灰色的脸
哪里来的？ 成都
来干什么？ 看我哥哥
哦 你哥哥可有嘎嘎吃了
我们听得饥肠辘辘 更加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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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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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见到海平的哥哥
未等我们反应过来 碗里已空
两份回锅肉全都倒进他的铁钵钵
轰轰隆隆瞬间下肚 我气昏了头
我也是饿着肚皮上山来的
大峡谷的流水清澈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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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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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流水响彻在砖窑工喉咙
“探监才有资格吃一份回锅肉”
从此我对南宝山深恶痛绝
发誓不再上山 走得那么辛苦
最可靠的还是月宫山玉米馍馍
虽然那里的红草莓 同样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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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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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起他们在梦里暗幽幽地说
“蓝色的花 都冷”
于是 山里便多了一些黑蝴蝶
所有面孔都被时空穿越
那朵名叫勿忘我的野花
也是蓝色的 并在悬崖之上
开得非常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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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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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面孔都被时空穿越
山里的下午静得出奇
空空的白色的一个人
身背沉沉疼痛 比大山更沉
绳索深深勒进了骨头 再也不想走了
“给我一火！” 不知哪儿来的鸟
一下子就惊飞那么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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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下午静得出奇
多年后还在回荡不愿去死的醉语
“撬狗儿也要敲砂罐的哟……”
一遍又一遍 像野火烧不尽的草
后来我与海平的哥哥在成都路遇
“回锅肉 早已吃够了”
兜里的香烟 没再被他给陡然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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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收香烟连同那份回锅肉
是他刚刚结识高墙的时候
那时候的砖 真的很烫
一张张灰脸紧紧守在铁钵钵周围
肉香早已飘散 仍不愿离去
大峡谷的流水依然是清澈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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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真的是山高皇帝远
道路是那样危险 随时都可能摔死
当我们估倒爬上一辆解放牌汽车
眼皮边的深沟呵 请别向我招手
发誓再也不上南宝山了
宁愿相距比蛇果还远 更远
我的双脚 是用来行走街市的
绝不想咔嚓一声 就悄然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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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时光就像记忆一样成为过去
我重上南宝山 是去冷浸沟座谈
道路舒畅了许多 小车绝没有畏缩
再去 是去木梯羌寨
我听到了羊皮鼓 跳了羌人舞
再也没有遇到灰色的脸
我对南宝山根深蒂固的看法
更在佳肴美味中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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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多次重返南宝山
旅游 避暑 跟朋友聊天
写不写诗是一回事情
唯心主义欢乐是另一回事情
此时此刻 我遇到了蓝莓
在她面前我突然想说话了
说很多很多 这就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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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深重的颜色 蓝的更蓝
味 是不是更深更深呢
不可能一杯白白的泉水
这是在南宝山呵 那些原来的印象
早已面目全非 如此安静如此大美
据说大熊猫就在附近深处睡眠
白云呈现画卷 自由漂浮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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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蓝色浆果如此爽口
仿佛让朵朵白云也流进了体内
赏心悦目 我的眼力感到舒服
我看见峡谷 羌寨 云雾茶园林
我把意味深长的画卷写进了诗篇
我在蓝色的流淌里美梦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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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了蓝莓与蛇果的天壤之别
从前与鲜艳相距远远的 远远
如今与娇嫩融为一体 不再分离
只盼永远如此呵 眼睛不再疲劳
于是轻轻地咬了一口 再咬一口
又咬一口 仿佛蓝天也在血液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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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起这蓝 那蓝 其他的蓝
以至于有人写了另一首诗
写在另一个南 回澜塔河畔
都与生命有关 愉悦 或者伤感
而我体内充满意念无穷的色彩
咀嚼的 又岂止生存的飘荡与斑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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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峡谷的流水清澈见底
宛若诗经写的清且涟漪
周围喉咙响彻的 是酒香
回味的 是甜蜜 果然天府羌寨
云上南宝 随手摘一枝草叶
都能发出美滋滋的细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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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见灰色的脸 南宝山
真的三十年河东 四十年河西
我听见了羌笛 看见了羌绣
尤其诗人上山采风 真的绝了
就像回到最初的生活的梦乡
我把一篮子蓝莓提回了家 南宝山
我还会再来 再来 再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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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1日写成于临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