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蔡中郎”

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

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这是宋朝陆游的诗《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描绘的是盲翁说书的情形。“蔡中郎”指的是东汉文学家蔡邕。

在民间故事和戏曲当中,蔡邕的形象被大大地歪曲了。从金院本《蔡伯喈》,到元末高明(即高则诚)的《琵琶记》都是如此,尤其是《琵琶记》的前身宋代戏文《赵贞女蔡二郎》。其情节大致写蔡二郎应举,考中了状元,他贪恋功名利禄,抛弃双亲和妻子,入赘相府。其妻赵贞女在饥荒之年,独立支撑门户,赡养公婆,竭尽孝道。公婆死后,她以罗裙包土,修筑坟茔,然后身背琵琶,上京寻夫。可是蔡二郎不仅不肯相认,竟还放马踩踹,致使天神震怒。最后,蔡二郎被暴雷轰死。蔡二郎也就是蔡中郎,是一个忘恩负义、不忠不孝之人。

那么,历史上真实的蔡邕是什么样的呢?

蔡邕字伯喈,陈留(今河南陈留)人。《后汉书》记载,他为人极为孝顺,母亲卧病三年,他衣不解带,若不是冬夏节令变换,连衣服都不换,最多曾经七十多天没有上床睡觉。母亲去世后,在坟墓旁边搭建草庐守孝,所有行动都遵照礼法。他和叔父堂弟住在一起,他们家三代没分过财产,乡亲们都赞叹不已。

蔡邕少时就博学多才,拜太傅胡广为师,喜欢辞赋、数术、天文,精通音乐和书法。汉桓帝时,宦官徐璜等人专权,听说蔡邕善于弹琴,便让皇帝下诏陈留太守督促蔡邕去京师。蔡邕不得已,只好上路,走到偃师(今河南偃师),诈称有病,中途返回。建宁三年(170年),被司徒桥玄征召,后来在朝中任议郎。蔡邕认为儒家经籍年代久远,由于俗儒穿凿附会,文字误谬甚多,汉灵帝熹平四年,蔡邕等奏请校正这些经文。皇帝下诏允许后,蔡邕亲自书写碑文,命令工匠镌刻,立于太学门外,碑一共四十六块,被称为《熹平石经》。据说石经立起后,每天观看及摹写人坐的车,有一千多辆,把街道都塞满了。

汉灵帝时,灾异出现,吏民惊忧。蔡邕多次进言,认为天灾人祸与官吏有密切关系,而解决的办法,只有革除吏制的弊端,惩治不法官吏,选择贤良任用,意即解决宦官专权、妇人干政等问题。灵帝看了奏章而叹息,宦官曹节在后偷看,并泄露了出去,一些仇家便伺机报复。蔡邕与司徒刘邰原有矛盾。其叔蔡质与将作大匠杨球也有矛盾。杨球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程璜使人诬告蔡邕、蔡质多次以私事“请托”于刘邰,邰不听,蔡邕怀恨在心,便企图中伤之。灵帝得知,令尚书召蔡邕诘问。蔡邕上书陈述并没有这种事情,但还是被关进洛阳牢狱,被劾为“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定了“大不敬”之罪,判了死刑。

案件报告给皇帝。中常侍吕强觉得蔡邕无罪,为其说情,灵帝也想起以往的奏章,下诏“减一等,与家属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即流放朔方而不能再赦免了。杨球收买刺客,令追杀蔡邕于路途。刺客为蔡邕的忠义所感动,不肯下手。杨球又贿赂其部主毒杀蔡邕,而受贿者反以其情告诫蔡邕要严加防范。因此,蔡邕幸免于难,徙居于五原安阳县。次年大赦,灵帝改变“不得以赦令除”的诏令,宽宥蔡邕还归本郡(陈留郡)。

中平六年(189年),灵帝去世,董卓掌握了大权。董卓想借蔡邕的名气巩固地位,征召他入朝。蔡邕称病不去。董卓大怒,说:“我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意思是说我有灭人三族的权力,蔡邕要是拖拖拉拉不答应我,恐怕连抬脚的工夫也没有了。又命令地方官催蔡邕赶快出发。蔡邕不得已只能应征,见到董卓后“甚见敬重”,短时间内多次升官,“三日之间,周历三台”。初平元年(190年),拜蔡邕为左中郎将,随献帝迁都长安,封为高阳乡侯。蔡邕曾多次向董卓进言,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董卓的权力欲望。蔡邕虽然很受董卓器重,也想借此提出有益时政的建议,但董卓刚愎自用,并不能起到作用。蔡邕恨他很少听取意见,对从弟蔡谷说:“董公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表示想脱离董卓。

董卓被杀时,蔡邕在司徒王允之处,不经意地叹息了一声,变了脸色。王允勃然大怒,斥责他说:“董卓乃‘国之大贼’,你受其‘私遇’而忘大节,岂不是一路货色。”就下令将蔡邕交给廷尉治罪。蔡邕表示愿意接受处罚,得以“继成汉史”。士大夫都为他说情,太尉马日磾也劝王允,王允说:“当初汉武帝不杀司马迁,使得诽谤之书,流于后世。如今国家衰乱,不能让奸臣执笔在幼主身边。既没有好处,又使我们蒙受非议。”蔡邕于是死在狱中,这年六十一岁。

蔡邕善弹琴,还能制作琴,深知琴音。他逃难于吴时,听到吴人烧桐木做饭的火烧木头声,知道是块做琴的良木,就以那块桐木制琴,果然发出美妙的声音,而琴尾还是烧焦的,所以当时人称为“焦尾琴”。他在家乡时,应邻人之请去喝酒,到达时听到屏后有琴声,仔细一听,觉得琴音有“杀心”,便返回家去。主人得知蔡邕到了门口又离开,便向蔡邕追问何故。蔡邕说了原因,众人觉得奇怪。弹琴者说:“我弹琴时,看见螳螂扑向鸣蝉,蝉将要离去还没飞起来,螳螂随着它一进一退。我内心很紧张,只担心螳螂抓不到它。这可能就把‘杀心’表现在乐声中了吧?”蔡邕莞然而笑,说:“这就是了。”

蔡邕多才多艺,为人正直,虽然依附董卓,也是出于无奈,因为一声叹息丢了性命,已经很可惜了,死后还被民间戏曲丑化,就更加引发了我们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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