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啊——”一声凄厉尖细的惨叫划破了午后的寂静。
哭喊声、脚步声、喝斥声、咆哮声接踵而至,冲击着梦中人的耳膜与心灵。
我手持铁笔,破窗而出,一个“燕子三抄水”“嗖嗖嗖”掠上屋檐,循声望去——崆峒派两口子满面怒容伫立巷口,目光犀利四处张望。房前屋后布满了各门派高手惊惶张望的面孔。发生何事?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沿街扫地的一白发老妪去而复返,漠然相对。
我飞身而下,沉声问道:“崆峒派顾掌门,在下来迟一步,敢问方才发生何事?”
“刘少侠有所不知,我和夫人在房中商讨要事,小女在外玩耍,片刻功夫成了这般模样!”崆峒派掌门顾经年双目含泪,夫人何芙蓉怀抱一幼童泣不成声。
我凝神端详,那名女童本唇红齿白,现在满面青黑,双目紧闭,胳膊上鲜血淋漓、齿痕刺目!
“这……这……是被何物所伤?”我惊诧莫名。
身后阴风起,大变骤然来!
“小心!”有人惊叫出声。
一道黑影腾空而起,纵身一跃,口中寒光一闪!
我们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幸亏都是练家子,躲过一波凌厉攻势。
崆峒派掌门顾经年手中本来空无一物,
突然多了把明晃晃的铁铲。
多出来的武器本来没有招式,
突然挥舞出了武林绝学“降魔十八杖”。
传说中的独门绝技本来只用了一招,
却让天地失色、日月遮辉!
然而那道黑影快如闪电、疾似雷霆,穿云而过,破空而出!倏忽不见——庭院深深,长街寂寂。
点苍派曾沧海迈步向前,徐徐道:“据老夫献丑,施展千里眼所见,那畜生是西域闪电獒……”
话音未落,一个硕大无朋的黑影遮云蔽日轰然落地,地面抖了三抖——各派人士纷纷后退做警戒状,细看却是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包租婆:“谁家的狗敢到此处撒野?——”刹那间平地起惊雷,“咔嚓”在耳边炸响,“嗡嗡”声中无边落木萧萧下。
“狮吼功果然名不虚传!”一名目光锐利、身形精悍的男子叹道。
“唐门唐灿?”包租婆双手叉腰,大眼瞳孔收缩,冷冷问道,“又来我们这春光城寨下棋?”
唐灿变戏法般拿出一颗棋子,笑道:“何以解忧,唯有对弈——”
点苍派曾沧海面容凝重,侧耳倾听,口中喃喃自语:“来了,来了——”
果不其然,那道黑影赫然出现在雕梁画柱的祠堂顶上,眸子里绿光闪闪,血盆大口利齿森森,正是西域闪电獒!
“给老娘滚下来——”狮吼功。
飞天遁地!降魔十八杖最后一式。
“将军!”唐门暗器。
“兰亭序!”我的铁笔临空一掷。
最绝的是:曾沧海自耳中掏出米粒大小一物,弹指神功!
五大高手,一齐出手!
与此同时,众家高手腾空而起,飞檐走壁,恨不得把这肆意伤人的西域恶犬挫骨扬灰、粉身碎骨!
各家招式武器落于祠堂顶上,瓦片纷纷扬扬、铿然作响,闪电獒却惊鸿一瞥、踪影全无,好似化作青烟随风而去。
在那!千里眼曾沧海足不离地高喝一声,众人凌波微步、襟飘带舞紧随其后。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
“杀杀杀”声中,听到了“沙沙沙”声。
——沿街。
——扫地。
——老妪。
“沙沙沙”,她停下扫帚,悠悠叹道:“昨晚的落花真多呀。”
这名老媪不知何时来到此处,各门派武林高手竟无人察觉。一丝丝寒意涌遍周身。
“你……你究竟是谁?”包租婆惊问。
“妹子,阿婆扫了几十年地,不认识我了?”老媪微微一笑,“大伙儿辛苦啦!那西域闪电獒也饿坏了……”
!?
各派高手方才发现,她的身后,扣着一只大桶,里面呜呜有声。难道?
“也没啥,我喂了它一根肉骨头,你们那些招不好使……”扫地老妪谦恭地笑道,“那小女孩我已经掰了根扫帚刺点了止血解毒穴啦!”
众人面面相觑。唐灿忍不住开口:“敢问前辈,再过数日的武林大会您可参加?”
老妪一笑:“这把年纪凑那热闹干啥?都散了吧,一会我把狗安置个地儿……”
各派高手怅然若失,慨然一叹,各自颓然归去。据说有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者,也有牵犬东门追逐狡兔者,而我左右思量,不胜感概,将这场人獒大战铁笔银钩小记于此。
(某日午后,邻家女孩为外逃藏獒所伤,众人持杖者有之,怒喝者有之,投石者有之,追赶者有之,而一清洁工老妇巧施妙计,肉骨头诱之,一举擒获。钦佩有加,演绎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