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再写图

《水浒传》第十一回,山排水接,一部去处,在柴进口中提出, 在林冲眼中看出,那是梁山泊最初写图。乱芦怪树,濠边寨内,断头港陌,绝径林峦,一一在林冲眼中看出。

之后到了第二十回“梁山泊义士尊晁盖”,施公从内视点切换成全知全能视角,描写梁山泊无物不备,非同小可:

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

然后就到了第三十五回“小李广梁山射雁”,施公用极意之笔,用九个好汉的视角,用流动多视角组合的内视点,再次描写了梁山泊这部“好窟穴”。施公这样写道: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众人看时,漫山遍野,都是杂彩旗旛,水泊中棹出两只快船来。当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冲。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赤发鬼刘唐。

先是林冲在船上喝问,然后是花荣、秦明等都下马,立在岸边应答。林冲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到朱贵酒店里,先请书来看了,却来相请厮会。”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芦苇里棹出一只小船,内有三个渔人,一个看船,两个上岸来说道:“你们众位将军都跟我来。”水面上见两只哨船,一只船上把白旗招动,铜锣响处,两只哨船,一齐去了。

此一节施耐庵把人物的内视点与叙述者客观描写交融为一,把人物的行动与内心活动同时展现,写出了梁山泊的设置雄丽,号令精严,秩序森然。一行众人看了,都惊呆了,说道:“端的此处,官军谁敢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

然后施公由视线转移带动叙事观点的转换,众人跟着两个渔人,从大宽转直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这里写梁山泊的富贵气象,“放翻两头黄牛”,“杀宰猪羊”;写山寨不慢远方之人,不昵所亲之言,“一边管待九个好汉,一边把带来的军马屯住在四散歇了” 。

第二天只见军师吴学究亲自来接众人,“早有二三十只大白棹船来接 ”,“全副鼓乐来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左边一带交椅上,却是晁盖、吴用、公孙胜、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右边一带交椅上,却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

用金圣叹的话说,“何等富贵,何等精严”,顺着施公笔势,借着九位好汉视角,一路看进去,看到酒至半酣,食供数品,看到众好汉闲步乐情,观看山景。但见:

满眼风光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人行,是心动。是我心动这二十一位好汉占下的这一部好去处。


注:最后一段改自《五里竿头风欲平》。五里竿头风欲平。长风举棹觉船轻。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满眼风波多陕灼,看山恰似走来迎。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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