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门溜达,走在阳光照到的一侧。
有辆福龙马的扫路车和我一样在道上转悠,带着单调中二的警示音,不过比起渣土车僵硬的“请注意倒车”还是要好些。
想起小时候卖老鼠药的老头儿,来往总是一辆老式的28大杠自行车,车把裸露在外的部分爬满了铁红色的锈斑,鼠药对半折挂在座儿前的横杠上,车篮里搁着的白色扩音喇叭放的一直是世上只有妈妈好的伴奏。那时候我好奇为什么卖老鼠药要放这首曲,跑去问奶奶,至于她老人家答的什么,记不清了。
梧桐叶落得更快了,时不时还砸进我怀里,便道上三三两两铺着似烤焦而蜷曲的枯叶。
端望眼前的梧桐,枝干煞白,显得病态,颜色近于根部的涂白,偶尔露出几道青痕,退两步瞧着好似迷彩。顶部的枝叶像染上了霉斑,一副凄惨样儿。
快冬至了吧。
今年要记得买份汤圆,不过哪说得准,上个端午也没记着吃个粽子。好像没在家过的节日,统统没按传统来,一切从简。有时是忘了,有时是想起来然后又忘了。
看见路边有条长椅,假装干净,大大方方坐下了。
想起年前读《我们仨》的时候看到的两段文字。
一段是写钱老和杨绛先生两口子的,当时他们在牛津求学,喜爱每天出门“探险”
“我们看到各区不同类型的房子,能猜想住着什么样的人家。看着闹市人流中的各等人,能猜测各人的身份,并配合书上读到的人物。”
一段是写他家三口在馆子里等待上菜的时候。
“我们在观察其它桌上的吃客。”
“那边两个是夫妻,在吵架。”
“这一桌是请亲戚,谁是主人,谁是主客,谁和谁是什么关系,谁又专爱说废话,他们都头头是道。”
“吃完饭算账的时候,有的戏已经下场,有的还演得正热闹,还有新上场的。”
当时会随手记下来,也是因为自己时常这样无聊。
高一起就喜欢坐到后排去,看别人扎堆。听他们说话,观察他们的表情,脑补他们的心思,猜谁是真生气了,谁心不在焉。
坐在路边就爱看来往的行人,过往的司机。猜谁脾气好,猜谁心情差,脑袋里戏足的很。
朱光潜先生在《文学与人生》中对对于文艺有修养的人这样描写“他有一双慧眼看世界,整个世界的动态便成了他的诗,他的图画,他的戏剧,让他的性情在其中怡养。”
钱老和杨绛先生拥有他们的慧眼,而我顶着一对近视眼,也端相起面前这个不断创化的世界,企图抓住某一个时刻的新鲜景象,再笨拙地尝试用文字给于它永恒的表现。
晚晌下班,看到很多买菜回家的车主。
虽然自己进菜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打心底是喜欢买菜的。
半生缘里有两句对话,是许太太打趣她先生许裕舫的。
她先生贪吃,“这两天不知有些什么东西新上市,明天我跟你逛菜场去。”
许太太道:“你就别去了,待会儿看见什么买什么,想留几个钱过节呢。”
家味儿好似都藏到了菜场里。
树下出现成群的飞虫,它们爱在空中围成一团。
我们家乡话唤mong se zi ,许是蠓虱子,说不准,只知道它们一出现就说明要下雨。从小就被这么教,也一路信过来了,没真去考究。
天暗下去也凉起来了,掸掉近身的几只小虫,干脆起身。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想着,要是明天下雨,那家里寄到的被子只能改天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