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28]| 请欣赏曹操的“自白书”!

丞相掾和恰向曹操提出建议说:“天下的人,才干和品德各不相同,不能只用一个标准来选拔人才。以过分的节俭朴素来约束自己是可以的,但用这标准来限制别人,或许就会出现许多失误。如今朝廷上的舆论是官吏中穿新衣服,乘好车的人,就被称为不清廉;而不修饰仪表,穿破旧衣服的人,则被赞为廉洁。致使士大夫故意弄脏自己的衣裳,收藏起车子、服饰。朝廷各部门的高级官员,有的还自己携着饭罐,到官府上班。树立榜样以供人仿效,最好采用中庸之道,这样才能坚持下去。如今一概提倡这些使人难以忍受的行为,用它来约束各阶层的人士,勉强施行,必然会疲惫不堪。古人的教化,只是务求通达人情;凡是偏激怪异的行为,则会包藏虚伪。”

曹操认为他的见解很好。

[点评]

投其所好是许多官吏的拿手好戏,于是,“上头”定了什么标准,“下面”便纷纷地不遗余力地为达到这个“标准”而努力奋斗,甚至不惜扭曲自己,弄虚作假。和恰说的这种行为就是“作秀”,从古至今大量存在。所以当头头的要警惕,你的政策其初衷或许是好的,但如果走极端,就会出现负面效果。因此,无论是选拔人才还是做事情,要尊重社会的多样性,事取中庸,不走极端。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

春季,曹操下令说:“从前,孟公绰做晋国赵、魏两家贵族的家臣首领是才力有余的,但不能胜任滕薛等小柄大夫的职务。假如必须是清廉的人才能使用,那么,齐桓公又怎么能称霸于世!请各位佐助我,在穷乡僻壤,也要发掘人才,唯才是举,我一定任用!”

[点评]

曹操所引用的典故,出自《论语》,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孔子说,孟公绰,如果在晋国的赵魏两家做个大管家,那是绰绰有余。但如果在滕、越这样的小的封国做国务官(大夫),他能力就不能胜任。孟公绰,是鲁国大夫,为人清净寡欲,但才干不足。他若在大国大夫家做一个家臣元老,靠以德服人就可以,因为具体事都有具体人办。但即使在滕国、薛国这样的小国做大夫,那也是管理一国之政,时时要决策,事事要躬亲,他的才干不够,非干砸了不可。

曹操的这个指令又被称之为《求贤令》,他现在不要孟公绰那种道德模范,而是要具体有才干,能办事的人,不管他出身高低,也不管他品行好坏。比如管仲,就不是廉洁之人,但是,他真正能让国家富强,如果齐桓公不用管仲,他怎么能称霸天下呢?

二月一日,日食。

冬,曹操在邺城修筑铜雀台。

[点评]

据说曹操消灭袁氏兄弟后,夜宿邺城,半夜见到金光由地而起隔日掘之得铜雀一只,荀攸言昔舜母梦见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得铜雀,亦吉祥之兆也,曹操大喜,于是决意建铜雀台于漳水之上,以彰显其平定四海之功。

这个铜雀台,由于《三国演义》添油加醋的描写,以及后人“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样的名诗名句的渲染而大大有名,并把其功能与“美人”挂钩,凸显曹操的无德。我认为,曹操建铜雀台,是利用祥瑞之说冲淡一下赤壁失败的阴影,稳定人心,表明天意还在自己这边,当然,也有彰显自己武力,威慑一下那些有异心之人的意思。

《三国演义》第44回,“孔明智激周瑜”之事是虚构,因赤壁之战前,铜雀台并未建成,曹植也没有写下铜雀台赋,诸葛亮又如何能用这个去激怒周瑜呢?

十二月已亥日,曹操下令说:

“我最初被推荐为孝廉时(时年二十岁),自以为本来不是隐居深山的知名之士,恐怕被世人看作平庸无能,于是打算好好处理政务,推行教化,以树立名誉。所以在济南国任国相时,铲除残暴邪恶势力,公正地选拔人才。由于这样,受到强门豪族的忌恨,我担心给家中招来灾祸,就借口有病,回到家乡。

“当时年纪还不大,就在谯县县城以东五十里处修建书房,打算秋夏读书,冬春射猎,做了二十年的计划。准备天下安定以后,再出来做官。但我未能如愿,被朝廷征召为典军校尉,于是我转而一心一意要为国家讨贼立功,死后墓碑上能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这就是我的志向了。

“而后遭逢董卓之乱,我兴起义兵。以后,我任兖州牧,击败黄巾军,迫使三十万黄巾军投降;又讨伐袁术,使他走投无路,穷困而死;击败袁绍,将他的两个儿子斩首示众;再消灭刘表,于是平定天下。我身为宰相,作为臣子达到尊贵的顶点,也已超出了我的愿望。假设国家没有我,不知会几个人称帝,几个人称王?或许有人看到我势力强盛,又生性不信天命,恐怕会随便猜测,说我有篡位的野心,每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感到不安。所以,向你们述说这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然而,想要我就这样放弃所统领的军队,交还给主管部门,回到我的封地武平侯国,实在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呢?我确实害怕自己一离开军队就会被人谋害,既是为我的子孙打算,又因为我一失败就会使国家危亡,所以,我不能追求虚名,而遭受实际的灾祸。然而,我的封地共有四个县,享有收取三万户百姓租税的权利,我的品德怎么能配得上呢?天下尚未安定,我不可以辞去官位;至于封地,是可以退让的。如今,我把陽夏、柘、苦三县的二万户封地归还给国家,只享受武平的一万户百姓的租税,如此也能分损诽谤议论,减轻我所承受的压力吧!”

[点评]
曹操的这篇政令,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自明本志令》,可以说,就是曹操的“自白书”,这里曹操表达了几层意思:一是不称帝;二是不交权;三是有功于百姓和社稷;四是减少自己的食邑。
在舞台上,曹操这个“大白脸”奸臣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但从客观史实来看,这对曹操并不公平。不否定曹操有野心,把皇帝变成傀儡。但汉室的式微已经不可避免,如果曹操不掌权,汉献帝能控制局面吗?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扩张了自己的势力,权倾朝野,但不可否认,曹操这样做也大大恢复了朝廷的权威。说曹操有野心,那些诸侯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焉、袁术、袁绍等人,哪个不是已经称帝或梦想称帝?
所以曹操说:“设使国家无有我,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这是客观事实。就这方面而言,曹操对于大汉来说,的确是一个功臣。
现在天下未定,曹操不可能交权,即使他想退,别人会放过他吗?这和鲁肃讲给孙权的道理是一样的。
曹操说不称帝,当是真心,这有多方面原因。只不过曹操也并不傻,他也是不会自己不做皇帝就把权力让出去。
总而言之,曹操的自白书,言辞恳切,发自肺腑。他的实话实说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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