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又到了今夜无眠的时刻，我是节目主持人苏贤。今天你们发生了什么故事，遇到了怎样的情节，可以让我们一起讨论最后的结局。好吗？”

演播室内，苏贤又到了工作时间，是北京时间10点。开场白完成后，是3分钟的广告时间，然后是一段舒缓的音乐，钢琴曲天空之城。

苏贤在间隙时间，啜饮了一口茶。看着窗外零星闪耀的灯火，双手握紧耳麦：“好了，接下来我们来接听第一位观众的电话。喂，您好，我是苏贤。这里是今夜梦之声，您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

苏贤做的电台节目是一档午夜谈话节目，主打情感夜话，用以沟通和宽慰听众朋友，让大家舒缓一整天的压力，通过语言来互相启迪。苏贤一直都很投入，从语言的温婉和节奏的把控，至始至终地做到贴心和温暖。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节目很快就要结束了，苏贤几乎每次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听众，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有些真让人啼笑皆非。在聆听之余，也能感受到大千世界的丰富和生活的五味杂陈。

有失恋的，有工作不如意的，有创业受挫的，有上当受骗的，有咨询病情的……苏贤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心理医生，除了聆听，她还要在适当之余给予对方合适和合理的意见与建议。

除了节目播出的时间有点晚，其实这样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对于苏贤这样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女生来说，也是很难得。苏贤是在两个月前无意中看到的电台节目主持人招聘广告中，留意并报名，然后是应试，面试，复试。过三关斩六将。

节目收工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多，苏贤整理好自己的文件，收拾完后，拎着包和同事告别后，走出演播厅。

9月，露水清凉。走出广电大楼，迎面而来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寒意。苏贤把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径直走到外面的车棚，准备去骑电动车。

手机突然响了，苏贤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还有几条留言的信息。

接过电话，又是一帮狐朋狗友。

“苏贤，下班了吗，快来老地方，今天是肖水水的生日，你不需缺席哦！”

苏贤看了看时间，嘴角划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夜色下，苏贤骑着电动车穿行在灯光璀璨的大街。

其实老地方是在一处居民宅里，坐落在街边，楼下是宵夜。古老陈旧的房子，苏贤走上2楼，里面曾经是办公室，如今被改造成了招待室。站在门外就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幸好这里是危宅，不久就会拆迁。楼上其他的居民都已经搬走。

估计敲门是没有效果的，苏贤拨通了肖水水的号码，说，我到了。

门开了，突然音乐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望着窗外，有人大喊：水水不要！

苏贤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几个常在一起玩的红男绿女，不知道他们在惊恐什么，却看见肖水水的背影，长发飘飘。然后是肖水水的声音，大喊：我不想活了，我要对这个世界说不。

所有人都尖叫：不要。

突然肖水水的背影就翻身掉下了阳台。

苏贤捂着眼，大叫：不要！

下一刻却是传来全场的欢笑声，哈哈哈哈，苏贤，你迟到了！

怎么一回事，刚才的一幕还惊魂甫定，而此刻苏贤恍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喂，苏贤，吓你的，水水在这儿。

肖水水端着蛋糕，一直笑，笑容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绽放：苏贤，哈哈哈哈

苏贤恍然大悟，止不住地喘气，让心绪平静下来，原来是一场恶作剧！原来掉下去的是个玩偶，是他们设计好的。

你们这群讨厌鬼！

音乐响起来，全场又沸腾了。

夜里散场后，肖水水去了苏贤家里。

“你还记得13岁那年，我被人欺负，你为我出头。”两个女孩醉醺醺地躺在床上。

那晚，你带人去替我出头，那晚和今天一样，我在你家，我和你躺在床上，你和我说了很多话。

苏贤说：我知道，你还记得。

当然，苏贤，你热不热，我要不要为你打开窗户。

好啊

肖水水走到窗边，推开窗，立在窗台。白色的裙子，和满头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突然白色裙裾在空中划下一道飘逸的弧线，肖水水就不见了。

苏贤睁大眼，一时间清醒，忙起身。

肖水水的身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不要！

这次是真的。

120来的时候，肖水水抢救无效而死亡。留下23岁的最后一天，和最后的一封信。

床头柜上果然放着一封信。

苏贤。红色的字。

而苏贤打开信看的时候是在肖水水追悼会后的第二天。

苏贤：

认识你真好。97年的夏天，我们在你奶奶家看香港回归晚会，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紫金花。那一整个暑假，我们在你奶奶住的楼房，我们在楼梯间，在客厅，追打。我们把床单裹在身上，学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那时候我扮小青，你演白素贞。好几天，我都在你奶奶家和你睡在一起，那时候我们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我们。我把我家里的画拿过来给你，回去被他们发现还把我打了一顿。可是我是开心的，那时候我的世界只有你，我的快乐，和我的悲伤，你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苏贤，有时候想，如果没有认识你，我的人生会是怎样。幼时的我，梦想是能够开一间小卖部，我和你坐在前面的柜台前，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雪糕。多好，后来一天天长大。我又想起了13岁那晚，我和你睡在你家的床上，那时我问你，如果你未来遇到了一个你最爱的人会怎么样。

你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可是苏贤，我遇到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那时，我们都要面对毕业，各自的分离，可还是坚持了下来。苏贤，我多么羡慕你，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地有条不紊。可我不是。

突然我发现，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就要永远要和你自己的心在一起。

我告诉你了，所以我也决定这么做。、

苏贤，十年前我问你，十年后，我找到了答案。

我不再怨我的父母，因为当我知道爱，懂得生活的重量，明白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孤独的，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其他的杂物。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怀念小时候。那时候的我们都天真，多么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个孩子。、

苏贤，我怀孕了。可是我做不到，舍弃一个我最爱的生命，而是成全自己苟延残喘。苏贤，十年后我做了一个最美的决定，和我的宝宝，和我的心，保留我爱的全部，去一个没有哀愁和绝望的地方，再见。

2012  水水

Chapter 2

九月的午后阳光还是炙热的。肖水水的死并没有给苏贤带来多大的创伤。她只是觉得很荒唐。她凭什么当着她的面自杀啊，她又不亏欠她什么。这么多年没见，许多事物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没有人值得为谁做什么，谁都是自由的。苏贤只是觉得恐惧。至少肖水水选择的事情，她不敢。

苏贤走到花店，照例是买两束新鲜的百合花，低头闻了闻花的香味，自言自语，其实情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水水，你真傻。为什么留下来的是一封信，而不是一份未生效的保险呢。

可是苏贤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健康。突然她脑海里蹦出了这两个字。

阳光下，她觉得格外刺眼，眼泪开始在眼角打滚。

都是一些很可笑的事，她怎么能怀疑肖水水是因为健康的因素而选择自杀呢。好像电影里的抑郁症，可是一个晚上还歌舞升平，突然就选择与世长辞，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她的心里笼罩着重重灰暗的疑云。苏贤想起小时候肖水水家住的居民房。现在依然在旧城区并不起眼。前面的路修理的更加开阔，苏贤想起每天往那里走，会不经意地抬头望了望肖水水家的窗，尽管她知道那里永远是灰暗的。

如同肖水水的人生。

再也不去想了，她默默地含着眼泪，骂道：水水，你这个神经病。

和往常不同的是，苏贤又召唤了那一帮狐朋狗友，他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吃火锅，第二在吃完火锅的下雨天，买束花在肖水水家的楼下祭奠

第三件事，就是砸肖水水家的玻璃。

在第一件事实践之前，必须去打麻将，过自然自得的日子。

吃火锅必须是麻辣火锅，肖水水最爱吃的地方，还经常点一箱啤酒。

然后第二件事，果然在天气预报的合理建议下，苏贤将她在花店买的大团花，在暴雨倾盆之下，放在肖水水家的楼下。

一个个都站在雨里。静默无言。

苏贤抡起一个汽水瓶朝肖水水家的玻璃砸过去。

苏贤回到家，心里还是充满了悲伤，怎么都无法从中释放，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苏贤想过画画，听音乐，但是都无济于事。她脑海里的念头都是沮丧的，悲伤的，绝望的，特别是看到肖水水从窗前晃过的影子。

苏贤，你不可以让自己这么累。

你的心，很累。

苏贤想过去酒吧放肆，挥霍，但是觉得这样她和之前的肖水水又有什么区别。她开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肖水水就像一个魔障，时刻地侵蚀着她，摧残着她。

导致在一次节目中，苏贤说，你既然不想活，那就去死啊。

整个世界都哗然了，苏贤听到对方开始怒骂，你这个人有没有素质啊。

苏贤说，你去死没人拦你，你自己想清楚，包括这个电话。

电话挂了。

编导过来，插播音乐。苏贤对导播笑了笑，又摇摇头，说，对不起，是我情绪过于激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贤对听众说，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人生真的很累，但是再累，生命永远都是自己的事，这个世界除了给你们生命的父母，谁也没有义务为你们做什么。我曾经的好朋友，上个礼拜跳楼了。

第二天，苏贤报了一个灵修班。

伤害你的，都是那些念头，你要明白。是你内心的念头伤害了你。

教练端了一杯水过来，温柔地对苏贤说。

苏贤和别人一样，开始打坐。只是刚开始静下来的时候，怎么都静不下来，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出现，占据她的思想。

教练说，你爱过吗？你爱过你自己吗？

苏贤摹地想起很多曾经，许多年前不开心的往事。那些像电影画面一样地一闪而过。

12岁考了全校第一，被同龄的同班同学嫉妒，在背后肆意抹黑。

13岁进入了精品班，可是成绩一般，并不起眼，被老师同学轻视。天天被一群不善良的同学欺负。

14岁中考失败，复读，可是天天被班主任体罚。在校门口被人当众扇了三耳光。

15岁进入高中，以后的三年从来没有考过理想的成绩。

17岁没有考上大学。

18岁依然高考落榜。

更可恶的是感情，暗恋自己的老师，进入了大学，每天疲于奔命，居然暗恋过广播台的学长。那个人渣。

然后毕业，参加工作。

天啊，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此糟糕，到底该怎么办，究竟有没有出路。

苏贤感觉自己陷入了死角，怎么都走不出来。

为什么自己要是这样的命运啊。上个星期，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发小轻生而去。

不明白这样的人生，自己生命的存在究竟是何意义。

白天的时光总是悠闲的，苏贤上完灵修课回到家，打开电视。一群相亲的男女，都在诉说着自己曾经的抑郁苦闷伤痛，来证明自己究竟有多坚强。苏贤冷笑着说了句，真傻。突然想想，其实这个世界也有许多人都过得比自己悲惨。

苏贤慢慢温习教练说过的话，突然一下子明白，自己其实过得并不惨，只是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弱者形象。

如果足够强大，被人再怎么嫉妒也无关痛痒。

如果足够强大，又怎么被别人欺负。

如果足够强大，又为什么连高中，连大学都没有考上。

好像突然明白，似乎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是的，自己不够强大。

原来，所有的关键点都在这里。

其次是感情。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强大，总是需要寻找外界的安慰和温暖。

如果自己真的不需要呢，或者，这一切原本并不存在呢。

苏贤笑了笑，突然把一件可能下辈子都想不通的事情，看透了，想通了，也顿悟了，活明白了一点。

你的人生，需要强大。

周末的时候，苏贤买了一些点心去看望曾经的邻居王阿姨。

在王阿姨的家里，苏贤见到了几个学佛修行的人，后来又来了一位师父。

师父挂着念珠，俨然庄严肃静的出家僧形象，而苏贤注意到的则是师父手腕上的手表。饭后，师父和苏贤搭讪，苏贤只是维诺地笑了笑。

离开的时候，师父格外高兴地对众人说，今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认识了苏贤。

真可笑，他怎么不说最开心的是见到了阿弥陀佛。呵呵。苏贤做了一个乖巧又满足的表情，在心里如是说。

套路，都是套路。

苏贤晚上依旧在导播室里安静又温柔，有一位听众打电话过来问苏贤，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好多好多不开心的事。

苏贤说，好多好多不开心的事，是指什么事。

就是不开心的事。

现在你开心吗？

不开心。

那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或者什么事让你觉得不开心。

很多。

苏贤说，我和你一样。有时候做的梦并不一定是真的，可你的心真的是这样想的。你说你认为不开心的事，是在开心的前面加不，把那个不字去掉就够了。

不去做那些不开心的事，不就不会不开心了吗？

好吧。观众突然叫起来，啊，你好聪明，我突然想通了。

挂掉电话的瞬间，苏贤微笑着小声说了两个字，真傻。

苏贤开始在家里看情深深雨蒙蒙，还记得上初中的暑假，和肖水水一起坐在沙发上边吃西瓜边看电视剧。当时肖水水被赵薇跳桥的桥段深深地迷住了，她说，如果未来有一天，我需要为爱牺牲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但前提是那个人值得我爱。她觉得，赵薇是疯狂的，而爱情是伟大的。

苏贤一脸鄙视地看着肖水水。

琼瑶阿姨的电视剧给多少无辜善良单纯的少女们洒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

苏贤决定要骑自行车去图书馆，借一本古老的莎士比亚，然后在雨天的时候，招呼一帮朋友去唱歌，她要唱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歌，然后假装自己是白玫瑰。

现实真的就是这样上演了。

在苏贤逛完图书馆不到4个小时的雨夜里，她真的在唱歌的包间里点了一首情深深雨蒙蒙。

苏贤后没那天没有穿旗袍，来感受情深深雨蒙蒙，多收楼台言语中，自己是那多在风中摇曳楚楚可怜的白玫瑰。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荒谬。

在唱完不到下一首歌的时间里。她真的遇到了一个为她挡酒，还为她差一点动武的人。

苏贤的朋友王丽在隔壁包间，王丽那天恰好也是生日，喝的很开心，情绪高昂地过来打招呼，结果苏贤太陶醉了，王丽说，贤你过来，陪我喝。

一曲唱完，等待谢幕，苏贤的高跟鞋一下子没站稳，王丽走过来苏贤一个踉跄扑上去。正好酒泼在了自己身上。

而王丽的身上也洒了点酒，王丽倒在地上手链掉在了地上。慌忙地捡，王丽叫到，我的三万八的卡地亚。

而认识王丽的人都知道王丽爱占小便宜，王丽拾起手链，吓得花容失色，哭道，我的三万八的卡地亚。

王丽的男朋友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苏贤忙赔礼道歉，说对不起。

王丽说，怎么办，手链断了。

王丽的男朋友忙说，算了，都是出来玩的，谁都不是存心的。

王丽哭的更伤心，说，我的心都碎了。

而苏贤这边有个朋友看不下去了，明明那手链是王丽淘宝上买的，偏偏要说是找人海外代购。因为王丽曾经说过那家淘宝店的饰品很不错，她还为了返券留下五星好评。

张曼说，你也不至于啊，大不了去专柜，实在不行买一条还给你。

苏贤脸涨得通红。可王丽说，我的爱情没了。

而现场有一个苏贤的朋友说，来给我看看，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我手上也戴着一条，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给我看看，我在香港买的，没关系。我有熟人。

王丽深情地望着她的男友，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结果苏贤的那个朋友走进望了一眼，骂道，我说，我的手链去哪儿了呢。妈的在你这儿。

王丽说，你神经病吧，这是翔翔哥哥送给我的。

苏贤的朋友怒了，今天要不是看在苏贤的面子，我立马报警，每条卡地亚手链上的数字都是独一无二，怪不得上次你去我家，找我借包说要参加一个聚会，第二天我的手链就不见了，

王丽气的直瞪眼。

她旁边的男朋友实在忍不住了，说，丽，你就不能说实话吗？

王丽啊的一声，她男朋友就接着往下说，这是我在淘宝上给她买的。

众人哗然，原来这就是你那价值三万八的爱情。

王丽是要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说，好啊，你们，今天这样羞辱我，大家还是朋友么。

于是王丽准备把链子砸到苏贤脸上，甩头走人，结果刚一抡完胳膊，王丽的男朋友说不要，这是花四百多块钱买的。正好，他上前准备阻止的时候，王丽一巴掌摔在了男人的脸上。

然后不欢而散。

生活还是真应景，最后苏贤和朋友吃完宵夜就回去，多么感人的剧情啊，电视剧里的赵薇也是在舞厅被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泼酒，还差点破相，苏贤突然觉得琼瑶很可爱，可惜今天为他挺身而出的不是那路见不平英雄救美，而是为了一场四百块钱的爱情。多感人。她想，以后王丽再也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吧。

想着想着，天下起了大雨。哗啦啦地，苏贤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淋着雨，一边意犹未尽地唱，幻想有个人会突然出现。

而快到家的时候，雨就停了，苏贤的电话也响了。

是房东的。

喂，下个月房租要涨了，苏小姐，你知道我们这边楼盘在开发，房价每平方涨了一千，所以房租也是跟着，这，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苏小姐，我们这房子可是有好几个人给我打电话了，可是我给你的价格一直是最优惠的，苏小姐，你见谅啊。

Chapter3

挂了电话，苏贤觉得自己活的越来越累。

累到和同事，一些泛泛之交的朋友如今都失去了微笑的热情。心里有时候想法真的太多太多。

苏贤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电台节目主持人。每个人的固定开销是躲不掉的。苏贤好想愤怒，好想拒绝，好想哭诉，好想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拍拍肩膀说没事的。这些都不过是幻想。

利用同学聚会的机会，苏贤去了一趟省场，逛了一些大百货商场，拎着各种名牌袋子招摇过市的时候，有那么一种可悲的虚荣感。卖场打折的东西，不过是淘便宜。苏贤想起她们同事，过着结结巴巴的日子，省吃俭用，可是却很懂得养生，过日子只要不太糟糕，都会将生活处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应了那句话，知足者常乐。

苏贤笑了笑，多么想对自己说，苏贤，你真的尽力了，苏贤，这个世界你已经付出的很多了，苏贤，你累了，苏贤，你真的很不容易。

苏贤，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人生真的很累，不是吗？只有少数不多的人希望你好，一些人见不得你好，你也多么希望自己更好，或者，你觉得当下的自己过得真的一点都不好。可又如何是好。

苏贤发现自己无所事事却不知道将去何处的时候，按照以往的惯例，她会去寺庙许愿烧香，礼佛膜拜。

只有周末，庙里的香火会是格外的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善男信女，普度众生。

苏贤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不是经常来庙里烧香拜佛呢，一瞬间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沧桑红尘感。

可是这一次，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金光闪耀的弥陀菩萨相，心里许了一个愿，不过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人和朋友。肖水水。

水水，我可不想步你后尘。我佛慈悲，大慈大悲，希望你早日往生极乐。

这一次，苏贤史无前例地没有为自己打算，可能是因为之前许过的愿太多了，总是担心祈求太多会事与愿违。

从庙里回来之后，苏贤就感冒了，发烧。一个人在家里吃了点感冒药，昏睡了一整天。

苏贤想起小时候多幸福啊，每次感冒了，母亲都会给自己炖鸡汤，有妈的孩子真幸福。可是如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想给母亲打电话，生怕母亲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会更加地担心。

都这么大了，还让人不省心。

僵卧孤村徒自哀，苏贤觉得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扼腕叹息。

苏贤开始抽烟，开始听朴树的白桦林，那些她觉得阴暗的如今拿出来却很应景的靡靡之音。

真喜欢朴树啊，那么悲伤的故事，却能够唱的那么平静。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苏贤把抽完烟的烟蒂顺手弹到了楼下。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她听到了一楼的老头站在自己家院子里骂，骂的全世界都知道他家前面被一个不要脸的贱货扔了烟头。

苏贤笑了笑，继续睡，让他去疯吧。

你看看，这个世界太浮躁了。

苏贤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

她买了去南京的火车票，请了假，决定去南京看棒棒演唱会。

火车在最后一刻即将离开的时候，苏贤踏上了最后一节车厢，她记得取票的时候，就翻过栏杆，越过电梯，一路狂奔，好像后面有人追杀。

最后一刻，她脱下外套说了句，要命。然后差点晕倒。

苏贤和以前的同学去逛了夫子庙，十三陵。

遇到一群特聒噪的姑娘们，在背后骂街，那个谁谁谁真的讨厌死了。

特装。

苏贤凑过去说，我也这样觉得，然后顺便问，你知道1916在哪里吗。

姑娘们说，我们昨天刚去过，你要去吗，很近的。

午夜12点，南京街头1916.

酒吧不大，唱歌的是个大学生，点了两杯饮料。

所有人都喝着啤酒，陪酒女郎豪饮。苏贤只是过来听歌。

3点的时候，走到外面，打车回酒店。

苏贤突然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恍惚，她打了一个电话叫朋友丽莎过来接她。

然后，就真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弱了，还是有人给自己下了药，直到丽莎过来，她抱住丽莎，说，你麻痹怎么才来啊。

第二天中午，苏贤在丽莎家里吃午饭，丽莎拿来一叠报纸对苏贤说，贤，我想开酒店，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贤，现在旅游比较火，我已经选好了地点，你过来帮帮我。

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

丽莎说，你那点钱杯水车薪，算得了什么。贤，我是为了你好。

一个星期之后，苏贤辞职。理由是，每天晚上熬夜，对身体不好，导致神经衰弱，内分泌失调。

丽莎从家里贷了三百万，租下了一处民宅，改装成为民宿。

周围鸟语花香，四季分明，风调雨顺。

苏贤以酒店经理的身份，为丽莎管理日常。平时清闲的时候就跟自己宅在家一样。

开张的时候，苏贤做了咖啡和点心来款待宾客。

但日子毕竟无聊，苏贤的工资是按酒店的收入底薪加提成。

苏贤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清醒的时候，她清醒地认识到，再美的景色，一旦不属于自己，也就失去逗留的意义。

她握着手中的玻璃杯，对着远方轻轻说了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