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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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期: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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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刚蒙蒙亮,天地像是刚刚醒来,还是静悄悄地,如玉着一身浅灰色素衣来到院子里,就着早上清凉的空气,她开始打扫院子,不过几片叶子,一会儿便干干净净,仿佛心境,常常勤打扫,勿使惹尘埃,心变得越来越清净。

转眼间天地的交融渐渐退去,一切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着,显得空灵、深远,却不见踪影。

她站在干净的院中,打起了太极拳。抬脚、迈步、运掌、转身……缓慢流畅如行云流水,动作轻柔而从容,一会儿身上便微微冒出了汗。

这是灵元寺的一个客房偏院,如玉已经来了一年多,她脸上柔和而平静,愈发显出脱俗的美,一点也不像就要五十岁的样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也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那时她万念俱灰,心力交瘁,面目暗黄,灵元寺的环境让她心静神安。后来便决定了来修养一阵静静心,灵元寺有多间可供外来修行的客房,这一处独立的小院,是由她多次捐赠盖起来的,却不曾想就住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喜欢这里的生活,远离了喧嚣的人世间,觅得了一处世外桃源。

运动完她要去佛堂诵经、打坐一个小时,六点多去斋堂与寺内其他人员一起吃早上的斋饭。今天上午要接待一个暑假夏令营儿童读书团,这是她与寺里共同合作的一个项目,属于半公益的活动,可以为寺里增加些收益,同时带带孩子传播一些传统文化。

昨天晚上的梦境里,她梦到了杨靖宇,远远地向她走来,快到眼前时又慢慢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好像没有出现过。她的心情也波动变化着,最后归于宁静。她久久地望着那消失后的虚空之处,她知道,他是来告别的,从此他们将真正地情了缘尽。

她没有流泪,她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她要开启真正的没有他在的生活,虽然此前的一年里他们时常在梦中相见,她明白这一切,只是虚幻泡影,早晚消失。谢谢你,我爱你,感恩你来过我的生命,如玉十指相合平静地低语着。

她知道爱并没有离开自己,它已经融化在自己心中,想到今天的安排她心里暖暖的,这也是自己新生活的一个开始,她要走出过去,与往日的自己做个告别。

2

她原名叫梁子玉,那年她去大学报到,独自一人,没有让父母送,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好奇、兴奋,却并不怯场。在车站接站处她遇到了大二接新生的杨靖宇,一个阳光男孩,至今她还记得相见时那一眼闪烁的光。

从此她有了师兄,这个师兄可不赖,不仅颜值高还是学生会的领导,室友说她拣到了宝。

在师兄的带领下,活泼开朗的梁子玉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选课、走班、参加各社团活动,她聪明智慧,多才多艺,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学校名人,也顺理成章成为杨靖宇的女朋友。

两个优秀的人在一起总是事半功倍,配合默契,同室闺蜜都羡慕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大学校园里留下了他们相互帮助,共同学习的身影。

杨靖宇早一年毕业,他要回自己的城市找工作上班,希望梁子玉毕业后去追随。子玉其实是独生女,有着富裕的家庭,她大学期间一直没有和同学们说,当然也没有告诉杨靖宇,她不想让父母的光环罩着自己,她要靠自己的努力,也不想让爱情掺入太多的世俗。

但是她毕业后却是要回家的,因为父母要她回去继承家业,她犹豫,舍不得杨靖宇,却又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梁子玉没有向靖宇透露自己优越的家世,只说希望靖宇到自己的城市创业。但杨靖宇是男孩,那时还比较传统,怎么能跟着去女孩子家?于是,他们约定了两年时间,把对爱情的考验交给了时间。

子玉毕业后到了父亲的外贸公司上班,她如鱼得水,充分发挥了她的聪明才智,两年下来便熟悉了公司的所有工作,可以独挡一面。她与靖宇两个人靠书信一直联系着,并没有因为距离远而降低爱的温度,反而更加渴望在一起。

3

两年的考验期过了,杨靖宇为公司开拓市场来到了子玉的城市,他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女孩儿,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配不上。而梁子玉的父母也并不看好他,以为他看中了女儿的财产。杨靖宇也是个有骨气的男孩子,他依靠自己的能力努力工作着,把他们分公司经营得风声水起,也终于被子玉的父母承认。

最后子玉的父母同意了他们结婚,可是却以保护女儿为由提出结婚前做财产公证,签定了婚前财产协议。

"孩子呀,咱们不要高攀人家,不平等的婚姻不会幸福。"靖宇的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在双方家长见面后,她劝儿子重新选择,这么好的孩子找个媳妇还是容易的。

可是两个年轻人不想分开,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因为家境原因,靖宇没有高额的彩礼,结婚的房子也是女方提供的,不平等的婚姻从开始就注定了坎坷。

因为生活在梁子玉的父母身边,婚姻中的两个人难免受到父母的影响,特别是母亲对女儿的影响巨大,慢慢将自己的成见灌输给子玉,子玉也渐渐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好的。

所谓不在一起时,思念是一张拉近的网,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得到的却是对方的全部!

爱情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变化着,新鲜后的平淡渐渐稀释了感情的热度。追求的欲望总是超越想像,现实在心的投射下总是不那么理想。

因为工作的原因,梁子玉也挺忙,常常出差跑业务,两个人聚少离多,但总要有人为家庭做出牺牲,每次都是杨靖宇。因为他爱子玉,看她的辛苦而心疼,他的包容让子玉觉得自己值得被爱,慢慢变得一切都是心安理得。

后来他们有了儿子暄暄,暄暄的到来并没有增加太多甜蜜,却因为起名字引发了家庭战争,子玉的父母强烈要求让暄暄姓梁,虽然最后争取到了,却伤了靖宇的心,终究他像个外人。

杨靖宇的自尊被伤害了,因为爱的让步使他在家庭中一直站不起来,子玉却不明白,受伤最重的总是那个付出最多的,每次让步的都是那个最在乎的。

在工作上杨靖宇也努力去做,但收入终究比不过子玉,他被认为是吃软饭的。爱本来应该是双向的奔赴,一方的独头戏总是不会唱响得久远。

由于常年的劳累与压抑,杨靖宇的身体受到很大的伤害,对子玉的爱变得隐忍,后来他把重心放到儿子暄暄的身上,可是暄暄却更多被外公外婆引导着,他无能为力,为了儿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在现实面前他败给了金钱。

终于在四十五岁那年,杨靖宇被查出患了肝脏癌症,并且迅速扩散直至无救。此时的子玉才幡然醒悟过来,原来她背后的温暖是因为有杨靖宇在,她一直安心工作是因为有稳定的家,她一直可以走出去,是因为有可以回来的地方。

5

靖宇的离开让子玉的世界塌陷了,她从没有想过没有他的世界,就像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存在时成为习惯,只有离开才知道已经离不开,就像水对于鱼,空气对于生命,太阳对于地球……

此时儿子暄暄也上了高中,父母已过六十,她的精神世界如同缺失了一角的立体图形,东倒西歪,她万念俱灰,甚至想到死,但她却不能倒下,只有用泪水冲刷一切。

朋友建议她偶尔把工作放一放,常常带她去郊外的灵元寺散心。灵元寺修在半山腰,依山傍水,常年香火不断,给人清净无扰的感觉,每每让子玉浮躁的心安静下来,也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

她在寺里为靖宇燃了长明灯,为寺里捐助钱财修缮客舍,有时参加一些诵经的活动。两年多的时间,她变得平和了许多,匆匆忙忙的心开始慢下来,渐渐接纳没有靖宇的生活,她发现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美好让自己忽视。她如同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一日偶遇普济师父,邀请她在禅房小坐,师父自身带着宁静的气息,让子玉感觉臣服的力量,她不自觉讲述自己的故事,半生奔波劳累,走在世间不断追逐的路上,最后人去楼空才知道,生命错了许多,那么多美好没有好好体会……

师父让她静心反思,任何走过的路都是缘,缘来相遇,缘尽离开,无常即正常;可抬头闭目,感受光明的照抚,以前太多低头的时间,只知赶路却忘记了还有太阳……

子玉静下心来,她想起自己与靖宇的相识、相知、相恋,想起他们不在一起时的美好憧憬,想起他们结婚后的幸福生活……想到他并没有离开自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然而这离开的状态是否是为了让自己有深刻的感悟?如果生命可以重新来过,是否还是如此地匆匆赶路?

6

佛法无边,只渡有缘之人;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走过磨难才知道什么值得珍惜,受过痛苦才知道人生的真谛。 

子玉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轨道了,她不能再因为失去爱人而颓废,放下才能重新开始,改变心境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她以后要为两个人活下去。

她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退居幕后,说服父母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她不再强势干预儿子的学习,而是鼓励他为自己的人生奋斗。子玉自己则开始关注自身的精神成长,寻找自己新的价值所在。

儿子暄暄考上大学后,子玉搬到灵元寺一处客房常住,是她捐助的一处院子,师父说‘’生命匆匆过,虚空有尽,我愿无穷。开悟,是为众生之慧命,若不能以众生之苦乐为己身之苦乐,是为自私自利,与无上菩提背道而驰,即使诸佛菩萨、善知识在面前,也会错过。‘’

她找到普济师父改自己的名字为如玉,她要修身如玉般通透,修心如白玉般无瑕。

在灵元寺的时光里,她放下尘世的许多事,每天参与僧人们一些活动,洒扫、诵经、静坐、练功,有了空闲还读读书,生活变得简单,而简单生活却带给她无尽的力量。

往日的生活虽不时出现在眼前,如果人生重新来过,她的许多选择一定会改变。人生只有失去才知道哪些是珍贵的,只有尝过才知道哪些应该珍惜,但是命运不给人回头的机会,后悔也于事无补。

几年来的时间她渐渐明白,走过的人生是上天给我们上的一堂堂生动的课,痛苦是良药,只有痛彻心扉知道疼,才能引起重视,这是它给我们反思的提醒,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最好安排。

她记起杨靖宇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未完成的事业。

如果生命重新来过,她一定慢下脚步与他一起走,和他一起做做饭,陪伴暄暄慢慢长大;她也会抽出时间与他一起逛逛市场,买买菜,体会人间烟火气;她会听他说说话,看看他喜欢的生活,听他讲讲他一直做的资助贫困儿童的事业……

她的脚步太快,一直走在追逐的路上,她忘记了生活的本色是体会简单生活;她的眼睛太高,只看到了远方一直招手的目标,却忘记了身边的人需要的温暖与关心;她的心一直飘在半空,一直找寻停靠的地方,却不料停靠的地方在心中……

7

如玉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爱好,也策划和资助了灵元寺的几次公益活动,宣传传统文化的学习、印制《黄帝内经》、《伤寒论》、《本草纲目》等书籍,做为有缘人的赠送,其中也包括要举行的暑期儿童读书夏令营,宗旨是引导孩子们从小接触传统文化的熏陶,树立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通过这些活动,如玉落地地修行自己,让自己沉浸在每日的行动中,在文化的熏陶中净化自己,寻找自己,慢慢达成与自己的和解。她的身体也在积极的心态和行动中得到良好滋养,心灵得到升华。

她不再追求外在的成功,降低了许多欲望,回归到简单生活,她的脸上常带着微笑,越来越平和的心态让她容光焕发,她发现了自然的美,感悟着周围的和谐,生活中的一切变得轻松自然,常常让她感动,她错失了太多……不晚,不晚。

如果重新来过,她一定好好去爱,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和一切,好好爱自己,珍惜人生的每一天。经历过这一切让她意识到只有接纳了自己,与自己的内在达成了和解,才能接纳周围的一切人与事。

如果重新来过,她一定把心放下,让一切虚无缥缈的追求,都要落到现实生活中。不再用自己的某些行为来换取外物的丰盈,也不会用过高的期待来绑架自己的生活,更不会造成爱人的早逝!远方顾然重要,而身边也不能忽视,更不是交换生命的筹码!

人生不会重来,却不是白来,每一步都是在帮助我们认识自己,找到自己,一切只会向前走去,却已经改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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