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在低矮的山脚下,静静的散落着一些简陋的石头房子,房子大多无人居住,或空置或堆放些杂物,有的墙体爬满了绿植,有的已成残垣断壁,一条石板路几乎被杂草掩蔽。放眼四野,触目所及的是一片荒凉与萧瑟,周围仿佛笼罩着一股连盛夏骄阳都化不开的阴郁气息。这俨然是一个几近荒废的小村落。

在通往这个小村落的一条道路上,林修筠有点恍惚地走着,他是本市一所艺术大学的大二学生,现在正值暑假,他不太想回家,听本地的一个同学说,这边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叫万家庄的古村落,一时兴起便决定来看看。

可是,他走了良久,依然不见古村落的影子,甚至连像样的民房都没见着几座。突突突地喷着黑烟的拖拉机和破旧的公交车倒是经过了几辆,他几次伸手拦车,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无视了。眼看日头逐渐西斜,林修筠皱了皱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路仿佛没有尽头,又走了近半个钟,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林修筠轻叹口气,决定就近找家民宿歇息过夜。一路上零星地看到几座民居,可等上前探问的时候,却发现或已然废弃,或闭门落锁,或无人应答,无奈,只能继续赶路。

终于,在接近一条岔路口的时候,林修筠远远地就看到有个人倚在一辆炫酷的摩托车旁左顾右盼。他心下一喜,快步迎了上去。那人也看到了他,轻快地吹了声口哨。这人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留着齐肩的黑发,穿着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笑着朝他挥挥手,道:“嗨~巧啊。”

林修筠在几步开外站定,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又不吃人,你站那么老远干嘛。”男人迈开长腿走至他跟前,问:“你怎么不回家?”

林修筠与他平视,道:“我回不回去不需要向你报备吧。”

男人挑了挑眉,重重地点了下头,道:“确实!我哪有资格管你啊。那么,亲爱的哥哥,你想去哪?我载你?”

“我不是你哥。”

男人无奈地捋了下头发,点点头,道:“好。上车吗?”

林修筠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炫酷摩托,又看了看眼前这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又听男人说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坐我的车你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就凭你这双踏惯了钢琴踏板的脚,还没走到地方呢估计就得废咯!”

“是吗,那就走走看好了。”说着,林修筠绕过他,随便选了条道便径直往前走。

“……”男人看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喊道:“喂!你是不是傻呀?这又是怎么啦?!”

林修筠目视前方,没有回头搭理他。

夏天日头落得迟,林修筠欣喜的发现,在夕阳的余晖下,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古朴的小村落,他长舒了口气,心想这也许就是同学口中的万家庄了。沿着杂草丛生的石板路走了一会,林修筠心下疑惑,这里如此荒凉,且安静得可怕,但同学明明说过万家庄里还住着不少人,难道这不是万家庄?带着疑惑,他又沿着石板路弯弯绕绕地走了会,终于见着了人烟。

在一个塌了半边矮墙的小院落里,一个留着络腮胡、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正在“咔咔”地劈柴。林修筠在院门口喊道:“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半晌,中年男人没有应他,甚至连头也没抬。林修筠又叫了他几声,男人依旧一声不吭地干着自己的活,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林修筠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了声打扰便离开了。

后面看见的,都是几座没有人居住的房屋,正气馁之际,在一棵大槐树下看见一位六七十岁的阿婆,林修筠连忙跑过去,打断了正喃喃自语的老人,道:“不好意思阿婆,冒昧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万家庄吗?”

阿婆眯眼打量了他一会,道:“年轻人,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在外面瞎晃荡了。哎!我也要走了,走吧,该走的都走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啥都变了,变得不成样子了,只有这棵槐树,还是长得这么好,想当年还是我和我老姐一块儿种下的呢……”说完又兀自发起呆来。

林修筠见她不说话了,才又开口道:“阿婆,我本来打算去万家庄的,但是现在天色太晚了不好赶路,可不可以在您家借宿一晚?”

“别去什么万家庄了,早点回去吧。”老人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嘀咕着些什么。

“阿婆——”

“走吧……”老人如叹息般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林修筠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眼看天色逐渐朦胧,他皱了皱眉,继续在村子里转悠。忽然,从一个巷子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欢快的口哨声,口哨声断断续续,听不出来吹的是什么。走近了一瞧,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有点旧的校服,手里提着个袋子一蹦一跳地走过来。

林修筠拦在他面前,道:“小朋友,这里是万家庄吗?”

小男孩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会,疑惑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林修筠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笑道:“小朋友别担心,哥哥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迷路了,这里是万家庄吗?”

小男孩摇摇头,道:“不是,我刚从万家庄回来,这里是石板村。”

林修筠心道果然如此,又问:“万家庄离这里远吗?走过去要多久?”

小男孩侧头想了想,道:“呃……挺远的,我每天要走好久呢。”

林修筠笑了笑,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迟疑片刻,道:“……我叫姚乐乐。”

林修筠伸手摸了摸他头,道:“我叫林修筠,乐乐可以叫我林哥哥。”

“林哥哥好!”

林修筠笑了笑,犹豫道:“那个……乐乐你家在哪?可以带我回去见见你爸爸妈妈么?哥哥问他们点事情。”

名叫姚乐乐的小男孩抿了抿嘴,半晌,才小声说道:“……家里只有爷爷。”

林修筠愣了愣,问:“你爸爸妈妈呢?”

姚乐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林修筠道:“那你可以带我去见你爷爷吗?”

姚乐乐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家在那边,你跟我来吧。”

林修筠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与他聊天。看见他手中提着的袋子,问:“袋子里面装的什么?要不哥哥帮你提吧。”

姚乐乐摇头道:“这里面是爷爷的药,还有点吃的,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林修筠闻言道:“你爷爷生病了?”

小孩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又过了一会才道:“爷爷病了好久了,吃了很多药都没有好……”

林修筠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会好的。”

在一路的对话中,林修筠从小孩口中了解到,石板村的大部分人家都搬迁出去了,只零星的还住着几户,前两年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也撤销了,姚乐乐只能到最近的万家庄小学就读。

林修筠跟着姚乐乐回到他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眼前这个小小的院落里面黑黝黝的,没有透出一丝亮光和生气。姚乐乐刚踏进大门就一叠声的喊道:“爷爷爷爷,我回来啦!”

林修筠跟着他走进右边的一个房间,见他垫起脚尖在门边摸索了一会,“啪”的打开了墙上的电灯,然后哒哒哒地跑向床边,趴在床头,对着床上躺着的枯槁老人道:“爷爷,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床上的老人脸色灰败,两颊深陷,口齿不甚清晰地答道:“好点了,乐乐吃饭没有?”

姚乐乐重重点了点头,道:“嗯,我已经吃过了。”说着,他一边打开手中提着的袋子一边道,“下午我去万医生那里拿药,万医生留我吃了晚饭,还让我带了粥回来给爷爷喝。我现在先喂您喝点粥,呆会再吃药。”

老人默默的看着姚乐乐将一个银色的保温瓶和几个纸包放在床边的矮桌上,转眼觑见一旁站着的林修筠,问道:“他是谁?”

姚乐乐闻言抬头看了林修筠一眼,吐吐舌头道:“啊!差点忘了。爷爷,他是我在村口碰到的一位哥哥,他好像迷路了。”

林修筠上前两步道:“打扰了老伯,我是G大的学生,今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天黑了,附近又没有民宿,刚好在村头碰见乐乐,就想着能不能……在您家借住一晚?”

老人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多谢老伯!”林修筠说完,见姚乐乐正吃力地拧着保温瓶的盖子,忙上前帮忙道:“我来吧。”

“谢谢林哥哥。”姚乐乐接过打开的保温瓶,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汤匙,然后小心的、一口一口地喂老人喝粥。林修筠静静看了会儿,觉得莫名有点心酸。

石板村的夜晚很安静,外面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可看。林修筠陪着姚乐乐服侍完老人,又和他坐在院子里聊了会天,就早早的睡下了。房间有些破旧,床铺也有点小,林修筠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也许是走了一天路太累的缘故,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林修筠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听到哗啦啦的锁链声,他疑惑地睁开眼,侧耳听了听,夜深人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想着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正要睡着的时候又再次听到了锁链声,这次的声音很清晰,像有人拖着锁链在走廊上走。他连忙起身下床,打开门准备出去一探究竟,突然一个人影闪身进来,并迅速把门又关上了。

林修筠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聂雅,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聂雅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侧耳在门上听了听,直到锁链声渐渐远去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吗?”说完,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了下所在的房间,啧啧两声,道:“这什么破房子,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你跟踪我吗?”林修筠皱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聂雅转了一圈,在床沿上坐下,道:“你一个借住的客人,主人家在做什么你管那么多干嘛!大半夜的别瞎晃悠了,快睡觉吧。” 他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势躺下睡觉。

林修筠听了听,外面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看看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的聂雅,过去嫌弃地推了推他,道:“起开点!”聂雅往里滚了滚,背对着他,让出另一边床。听到身后的人窸窸窣窣躺下来了,才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眸,一夜无眠。

早上林修筠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推推旁边的聂雅,连忙下床开门。门刚打开,就见姚乐乐仰着噙满泪水的小脸哭道:“哥、哥哥,怎么办,爷爷怎么都叫不醒!呜呜呜~”

林修筠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安抚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孩道:“乐乐别哭,哥哥这就跟你过去看看。”姚乐乐胡乱点头,领着人快步走进老人的房间,扑到床边一边哭喊着爷爷一边摇动着床上的人,可任他怎么动作,床上的老人依旧紧闭着双眼。

林修筠心里咯噔一声,当下也有些慌了。他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准备上前查探的时候,跟过来的聂雅拉住他道:“我来吧。”他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老人颈部的脉搏,起身朝林修筠摇了摇头。

虽然早有预料,但林修筠还是倒吸了口气。他看看还伏在床畔恸哭不已的小孩,轻叹口气,而后定了定神,蹲下抚了抚小孩单薄的小背脊,柔声道:“乐乐,你们家还有没有什么亲戚,你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吗?”

姚乐乐抹了抹眼泪,打着哭嗝道:“爷爷说过,有事情可以找三爷爷帮忙,他知道怎么联系我妈妈。”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林修筠俩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到姚乐乐领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匆忙赶来。几个人一进屋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就开始真真假假地哭喊,半晌,才商议着穿衣的穿衣,入殓的入殓。棺材是早就准备好的,之前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里停放着。而后,一个老太太出去找来两个中年男人,又把棺材抬到了村里一个破旧的小祠堂里。

一个老头拉着哭哭啼啼的姚乐乐说了会话,就把他支到祠堂门口烧纸钱去了,说是小孩的魂魄不全,容易被带走,需要回避。一通忙乱下来,竟然也没有人搭理林修筠俩人,俩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陪着姚乐乐在门口的石墩上坐着。

林修筠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只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姚乐乐抬起肿胀的双眼,道:“哥哥,爷爷死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林修筠闻言沉默了下,然后道:“乐乐,爷爷并没有离开你,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不用吃药,也不用整天躺在床上。你如果想爷爷了,可以抬头看看天空,看那些跟棉花糖似的云彩,爷爷就在那里看着乐乐,保佑乐乐健康成长。”

姚乐乐抬头看了会蓝天白云,问:“爷爷现在就在那里吗?那爸爸是不是也住在那里?”

林修筠愣了愣,伸手捏捏他哭红的小鼻子,笑道:“是呀,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乐乐,看乐乐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姚乐乐破涕一笑,问:“那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

林修筠一时没想好怎么答。一旁抱胸靠墙站着的聂雅过来烧了几张纸钱,道:“他们来了,他们化成风、化成雨、化成小鸟来看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时刚好一阵微风拂过,姚乐乐仰着小脸感受了会,重重点了点头,道:“肯定是爷爷来看我了。”

又过了一会,姚乐乐喃喃道:“三爷爷说,妈妈明天会回来接我去她家,以后我就要住在那里了,妈妈家我去过几次,哥哥不喜欢我,不肯跟我玩……”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又笑了一下,“不过妹妹愿意跟我玩,还叫我哥哥!”

姚乐乐明显对未知的生活充满惶恐和不安,但是却努力隐忍着,因为他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可以任性的资本和撒娇的对象,残酷的现实使小小年纪的他被迫成长。

林修筠俯身抱了抱他,道:“乐乐那么乖,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嗯。”林修筠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大家都在忙活殡葬的事,他们留在这里也是徒增麻烦,待到姚乐乐的妈妈回来后,他们便辞别离开了。骑机车载着林修筠,聂雅问:“现在去哪?回家吗?”

林修筠想了想,道:“不,来都来了,我还是想去万家庄看看。”

“……行吧,你说了算。”

“你知道路吗?”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路痴呢。”

林修筠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好好说话。”

“别乱动,小心把你摔下去了我可不管。”

风驰电掣了一会,林修筠忽然低声唤了唤他,“诶。”

“干嘛?”

“那个……你那年跟着你妈妈来家里的时候才8岁吧?”

“……干嘛突然问这个?”

林修筠想起第一次见面时8岁的聂雅牵着他妈妈的手,怯怯的、小声的叫他哥哥的样子,缓缓道:“你……当时是不是有点害怕,就像现在的乐乐一样,对一切都感到挺不安的?”

“……我才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小时候你总跟在我后头叫哥哥,我都没怎么搭理过你,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

“切~说的好像你现在很爱搭理我似的。”

“……”

这么嘴欠的人就不该搭理他。

他们行驶了差不多半个钟才到达那个略显神秘的万家庄。行车要半小时,可知姚乐乐平日步行上下学要多久。隔着一湖池水望过去,白墙青瓦,杨柳依依,犹如一幅丹青水墨画。

“古朴自然,确实很漂亮。”林修筠感慨道。

“嗯,过去吧。”他们驶过一条两岸垂柳的长道,融入了这幅水墨画中。

这个小村寨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景点,时不时有游客慕名而来,有村民就在村口支了一些小摊子,卖一些当地的特产和小吃。林修筠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卖的最多的是一种“老黄酒”,几乎每个摊子都有。这里既有古色古香的飞檐屋宇,也有钢筋水泥的低层小楼,传统和现代在这里交融。但林修筠觉得融合的并不自然,古屋大都已经无人居住,徒有雅致的外观却缺乏生活气息。

”曾忆昔繁华,人去今萧索。都寥落了。”林修筠忍不住感慨道。

“相见不如闻名,失望了吧!”聂雅揶揄他。

说话间,一侧传来鸣锣擂鼓的声音。把车子停在一旁,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广场上围了不少人,中间一个祭台,摆着香案和牲醴。下面的蒲团上跪着一个穿黑色镶边长袍的老太太。老太太手持三柱清香,大声唱诵着听不懂的祭词,似唱似念,古朴又神秘。念完拜了拜,把香插在香案上,从旁拿出几块竹板,跪回蒲团上,边念念有词边把竹板抛在地面上,她低头观察了一会,而后起身面对众人用本地方言说了几句话,众人跟着欢呼起来。她又说了句什么,众人便四散开来,到边上的桌椅那坐下。林修筠这才注意到,原来广场东侧还摆放了一排桌椅,桌上布了吃食。

“老乡,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俩人走过去,林修筠向一位坐着的大叔问道。可大叔理也不理他们,继续和身边人说说笑笑。

“……”这里的人如此冷漠的吗?

聂雅拉了拉他,道:“看,他们准备跳舞了。”林修筠转头,看到一群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光着膀子,胸前挂着一面小鼓,雄赳赳地站成三列,一声、二声、三声……随着紧密的鼓声响起,男人们脚下跳起了奇怪的舞步。

看了一会,忽见之前那个念祭词的老太太朝林修筠俩人走了过来,伸手指指一旁的小巷,示意他们过去说话。

小巷拐弯处,老太太端详了林修筠半晌,道:“你不该在这。”

这是什么意思?林修筠刚想发问。聂雅道:“阿婆,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接着将老太太引到一边,低声交谈了一会儿。

回来后,老太太说:“你们可以在我家住一晚,反正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婆,孩子们都在外面上班。现在先跟我去认认门,待会儿可以出来随便逛逛。”

“你刚跟她说什么了?”林修筠低声问聂雅。

“不告诉你。”聂雅挑了挑眉。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前面慢慢走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大家都叫我虔婆婆,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我们万家庄少说也有500年的历史了,是明武宗年间从山西那边迁过来的。”

“虔婆婆,你们刚才在广场上是在做什么?”林修筠问。

虔婆婆带他们经过一座题名为“万丰亭”的四角亭时,抬脚进去坐下,说:“歇会吧,人老了腿脚不行。”他们只能跟着坐下,又听老太太说:“你们听说过丰收祭吗?这是我们万家庄的传统习俗。每年秋收前后举办。别看它现在好像很简单,那是因为省去了不少仪式,以前可是非常隆重的。”她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个,也不愿意学这些繁琐的仪式,也许再过个几年,等我们这些老家伙去了,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也就跟着被遗忘咯。”

聂雅屈膝靠坐在亭柱旁,抬眼看着远方,漫不经心道:“很多习俗与当时当地的生活习惯是息息相关的,当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发生了改变,有些旧俗就变得可有可无甚至成为束缚,被新风新俗所替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就像生老病死一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林修筠侧头看了聂雅一眼,向老太太道:“好比这里的古建筑,虽然雅观别致,可论起宜室宜居来说,还是比不上现代建筑的。当然,能在住进新楼房的同时保护好这些传统建筑固然好,但也强求不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想想这些熟悉的事物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还是觉得很可惜。”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看周边的风景,指着一个方向道,“我们这里虽然算不上有多美,但还是有不少古迹的,你们可以到那边去看看,那边的古建筑保存得比较完好。”想了想,又说,“我们这里的人不太喜欢和外乡人搭话,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两人点头。彼此又聊了些别的,跟着老太太认了家门,然后出来随处逛了逛,路上也碰到不少乡民,但就像虔婆婆说的,他们都不爱搭理人。

村里有一所半新不旧、规模不是很大的小学,他们经过的时候看到几个小男生在打篮球,便驻足观看了一会。场上的都是豆芽菜似的小学生,也没什么看头。林修筠拉着聂雅在一旁的石椅坐下,左右看了看,道:“这就是乐乐的学校了吧,看起来挺简陋的。”

聂雅没说话,林修筠见他在发呆,用手肘撞了撞他,问:“想什么呢?”

村里有一所半新不旧、规模不是很大的小学,他们经过的时候看到几个小男生在打篮球,便驻足观看了一会。场上的都是豆芽菜似的小学生,也没什么看头。林修筠拉着聂雅在一旁的石椅坐下,左右看了看,道:“这就是乐乐的学校了吧,看起来挺简陋的。”

聂雅没说话,林修筠见他在发呆,用手肘撞了撞他,问:“想什么呢?”

聂雅两手交握,手肘撑着膝盖,侧头看着他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以前是不是特讨厌我?”

“……讨厌算不上。”林修筠瞥他一眼,“有点烦人。”

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么,聂雅笑了下,道:“确实挺烦人的,明知道不招待见,还成天往你跟前凑。”他看着球场上奔跑嬉闹的少年们,问,“你还记得初中那会我摔断腿的事情吗?”

林修筠看了眼他被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左腿,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聂雅咧嘴笑道,“委屈少爷你纡尊降贵地照顾我一个月了。”

林修筠翻了个白眼,想起这段尘封的往事。那年夏天,他15岁,读初三,聂雅14岁,在另一个学校读初二。一个周末的下午。聂雅抱着篮球来找他,说约了一帮朋友一起去打球。林修筠不想去,转身就要上楼,聂雅伸手去拉他,他用力一甩,聂雅在猝不及防之下摔下楼梯。林父林母闻声走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聂雅大吃一惊。林母一边慌忙去扶儿子一边打电话。林父看到还站在楼梯上的林修筠,以为是他故意推人下楼,便大声的喝斥他。林修筠默默的看着他们把聂雅送去医院,一个人在楼梯上站了很久很久。

“那天回来后,你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弹琴,一晚上没出来,爸爸几次在门外驻足,但终究没有进去。”聂雅注视着他,“我在医院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了,他其实是想找你道歉的。”

“是吗?”林修筠笑了下,“都是过去的事了。”

聂雅嘶了一声,道:“你这个人真别扭,有什么话总憋在心里面不说,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腿打石膏那一个月,你搀着我进进出出却愣是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林修筠没理会他,望着前方某处发呆。聂雅以为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却听他缓缓道:“你知道吗,看着你们三个一起说说笑笑,我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聂雅反驳道:“大家都很在乎你,爸爸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我妈也一直想亲近你,可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不用说了,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你也不搭理我,是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林修筠淡淡道:“也许吧。”

“你别不信。”聂雅坐直身子,问:“你知道爸爸当初娶我妈的重要原因是什么吗?”

林修筠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聂雅皱眉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怀疑我妈和你爸在婚前有一腿,而我是他们的私生子吧?”

林修筠侧头看他,问:“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他对你们母子那么好,在我妈死后不到一年就急着迎你们进门。”

聂雅倏地站起来,非常坚定地说:“当然没有!你不是拿我头发和你爸的做过DNA鉴定了吗?”

林修筠抬头看他,问:“你知道?”

聂雅翻了个大白眼,重新坐下,一脸正经地说:“我妈和我爸是大学同学,但婚后各种摩擦和矛盾不断,后来我爸还和单位的同事出轨了,我妈就和他离了婚,带着我搬到了学校住。听说我爸后来和那个女人结婚了,还生了个大胖儿子,这么多年来也没想过来看看我,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的,那才是真绝情。”他自嘲一笑,继续道:“而你爸爸是爱你的,你不愿意跟他沟通,他就经常找我打听你的情况。他当初决定娶我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生意太忙顾不上你,又不忍心你一个人总是孤伶伶的,就想让我妈来照顾你,让我多陪陪你,他是真的在乎你。”

林修筠伏下身子,双手掩面,闷声道“我不知道……”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手,缓缓道:“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总是不在家,一直都是保姆在照顾我,他们就算回来也经常吵架或冷战,我8岁那年,妈妈选择自杀离开了我,不久,爸爸又把你们领了回来,我就想,妈妈是不是因为爸爸出轨才会吵闹才会想不开……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恨他们的,恨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又不肯给予一点点温情。”

看着他弯下的身躯,显得孤单又无助,聂雅很想上前抱一抱他,但最终还是没有,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从未如此坦诚地交流过,聂雅笑着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话吧?其实很多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

林修筠直起身子没说话。此时天色渐晚,球场上的少年们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各自回家了,林修筠起身道:“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聂雅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万家庄并不大,他们在这里逗留了两天便决定离开了。那天一大早,他们原本想跟虔婆婆说一声就走的,但是虔婆婆却执意要送他们到村口,一路说了些前世今生的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步往回走。

长腿一跨,坐上摩托车,聂雅转头看向林修筠,问;“现在回家吗?”

林修筠也跟着跨坐上摩托车,想了想,说:“我想去学校看看。”

聂雅点头,载着他飞驰而去。

他们学校位于本市大学城东边,因为正值暑假,校园里没什么人,显得有点冷清。阳光照在球场上明晃晃的,有一个男生独自在那里运球。林修筠看了会,转头不见聂雅,发现他在一处宣传栏那驻足良久。他走过去,见宣传栏上贴了几张乐队演出的宣传海报。乐队名叫“极光”,聂雅抱着吉他的身影赫然印在其上。

林修筠略带惊讶道:“原来你还是极光的队长,这个校园乐队我听说过,但还没有去看过你们的演出。”

聂雅抬手,指腹慢慢从一个个乐队成员的图像上略过,语带自嘲道:“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小时候学乐器、学运动,报了一堆培训班,没有一个坚持下来的,连这个乐队也是临时起意组着玩的,经常缺席排练,感觉挺对不起这帮兄弟的。”

林修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开学回来后好好排练,到时我去看你们演出。”

聂雅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慢踱着步。偶尔有情侣牵着手、揽着肩亲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聂雅感慨道:“长这么大我都还没谈过恋爱呢,真是亏大发了。”

林修筠怀疑地瞟了他一眼,调侃道:“我怎么记得经常有女生来家里找你,有段时间家里还隔三差五地收到一大盒包装精致的手工点心,也不知道是哪个可人儿送的。”

聂雅耸耸肩,无辜地说:“追我的是不少,但都不是我喜欢的。”

林修筠点点头。两人走到一个小广场的边上坐下。广场侧边那间时常爆满的小卖铺,如今也变得冷冷清清的。聂雅看了林修筠一眼,犹豫着开口道:“王思蕊……是你女朋友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修筠有些惊讶:“你认识她?”

聂雅点头:“我读的不是私立高中吗,她跟我同一个学校。”

“原来是校友。”林修筠说,“她跟我同系,又一起进了钢琴社团,我们经常一块儿做活动,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是她主动追的你吗?”

“算是吧。怎么想起问这个?”

聂雅把玩着手里的一根草,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知道你对她了解多少,她以前……名声不太好。”

林修筠皱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聂雅一把把手里的草扔掉,道:“我就直说了啊,我不知道王思蕊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家庭,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里还有个弟弟,妈妈在一家餐馆打工。而我们那个私立高中光一年的学费就接近四万,加上各种兴趣班,你觉得这样一个普通家庭能够负担得起吗?”

林修筠想了想,说:“也许她家里还有其他收入或者存款呢?”

聂雅撇了撇嘴,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光头大叔来学校接她?”

聂雅回想了下,点头道:“思蕊说那是她叔叔,来接她回去过周末的。”

聂雅嗤笑一声,道:“干爹才对吧,那是包养她的富商!这事我们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林修筠沉默了一会,道:“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聂雅摊了摊手:“你爱信不信。”

林修筠沉默了,过了好一会,聂雅见他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说:“早点知道也好,免得被骗得团团转。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孩还是有很多的。”

林修筠抓了抓头发:“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脑子像被糊了一团浆糊。”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聂雅拉他起来,“今天在我宿舍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家吧。”

G市离他们家还是挺远的,以往都是家里的司机来回接送,这次聂雅提议坐班车回去,并让林修筠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买票。车上没什么人,聂雅领着林修筠坐在后排。林修筠靠窗坐着,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发呆,忽听聂雅难得地又叫了声“哥”,便扭头看向他。

聂雅挠了挠头,又笑了下,缓缓道;“那个,其实我一直都挺崇拜你的,学习好,长得帅,会弹钢琴,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的,在我们这些熊孩子中就跟个小王子似的。”

林修筠挑挑眉:“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你所谓的崇拜就是经常对我冷嘲热讽吗?”

聂雅表情僵了僵,嗫嚅着说:“那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故意逗你的,谁让你总是不搭理我……对不起啊,我是真挺崇拜你的。”

看着他略显尴尬的神情,林修筠轻叹口气,道:“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才是,以前是我太不近人情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驰骋,微微的颠簸中,林修筠感觉有点昏昏欲睡,忽然左侧肩膀被撞了撞,他睁开眼,见聂雅一脸恳切地望着他,说:“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林修筠挑了挑眉,“你说。”

“第一件事。”聂雅竖起一根手指,略带迟疑道,“你……还是不要跟王思蕊在一起了吧,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孩。”

林修筠苦笑了下,没有直接答应,问:“还有呢?”

“第二件事……”聂雅先是垂目不语,半晌,才抬眼定定的看着他,“第二件事我想郑重地拜托你,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帮我照顾我妈吗?”

“你在家的时间远远多过于我吧?”

“我是说如果我不在,总有不在的时候……可以吗?”

林修筠对上他灼灼的眼神,点点头,“好,只要你放心。”

聂雅笑了:“谢谢你!”

很多班车会播放一些烂大街的流行音乐,但这时从劣质的音响中流淌出来的却是周杰伦的《琴伤》。聂雅听了转头看向林修筠:“这首歌是不是改编自钢琴曲啊?好像听你弹过。”

林修筠点点头,侧耳听了会,说:“用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和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听你弹过琴呢,每次你都锁住房门,我只能跟个小可怜似的蹲在门外偷听。”聂雅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林修筠莞尔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

聂雅弯了弯嘴角,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叹息道:“我好想吃妈妈做的炸虾球啊,怎么吃都不腻。”

“回去就能吃到了。”林修筠说。

聂雅笑了笑,又过了一会,他把头靠在林修筠的肩膀上,声音闷闷道:“我累了,肩膀借我靠会……”

林修筠看不到他的表情,稍稍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得舒服点,然后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发呆。

车子越行越慢,缓缓停了下来,据说是前面发生了车祸。等了一段时间,三车道变成两车道,车队依序开动起来。经过事故路段的时候,一地惨状映入眼帘,像一道惊雷在林修筠的脑中炸响,眼前闪现过几帧画面:激烈的撞击声、剧烈的疼痛感、模糊的嘈杂声……林修筠的眼睛越瞪越大,身子开始不住颤抖。

靠着他的聂雅感觉到了,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他。林修筠倏地站起来、越过他,在中间的过道上踉跄几步,一边伸手在车内的乘客眼前晃动,一边慌乱念叨:“看得见吗?你们看得见我吗?”

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瞥他一眼。他颓然坐倒,一直以来像被浆糊糊住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一点,想起许多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他不用喝水、不用吃饭,没有手机、五感不灵,除了将死之人和个别小孩,大部分人都看不见他……

“你知道了?”聂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修筠想扶着座椅站起来,却扶了个空,他的手竟然从中穿过去了!他惊恐万分地看向聂雅:“为什么会这样!?”

聂雅道:“这有点类似于意念,当你打心底里相信自己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可以做到跟普通人一样触物,而一旦产生怀疑。你就会游离于真实的世界之外。”

聂雅难于置信的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道:“我们……已经死了吗?”

“确切地说,你还活着,只是灵魂出窍了,暂时成了植物人。”

“那你呢?”

聂雅苦笑了下,双手一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林修筠后退半步,想起事故发生时聂雅扑身过来护住他的那一幕:“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这都是我自愿的,你没必要自责。”

林修筠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雅拉他在一旁空着的位置上坐下,缓缓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放暑假的第二天,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们回去,不料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当场死亡,聂雅抢救无效也死了,林修筠则成了植物人。

车祸的后果林修筠大概已经猜到,令他惊讶的是聂雅接下来说的话。他说,人死后,魂魄会被拘回地府过堂,有些死魂能得恩准回到人世间了却心事,但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必须回去投胎,不然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慢慢在世间消散。而出窍的生魂会浑浑噩噩的在人世间游荡,如果能回到身体就能苏醒,如果碰到鬼差被拘走就真的死了。

“所以小孩爷爷死的那晚不让你出去看,就是怕你被鬼差一同拘走了。”聂雅道。

林修筠茫然的点点头,问他:“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回去的吗?”

聂雅叹了口气,道:“爸妈年纪都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林修筠双手掩面,没有再说话。

回来后聂雅带着他直奔医院,此时的病房内别无他人,看着浑身插满管子、静静躺在床上的自己,林修筠仍然有种不真实感。

“进去吧。”聂雅催促他。

他转头看向聂雅,见他笑了笑,又过来抱了下他,拍拍他的肩膀,退开一步。

林修筠朝前走了两步,突然被聂雅叫住,转头见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朝他挥了挥手。

林修筠刚走近病床,就被一股强烈的吸力拉扯着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时,床边围着的是喜极而泣的父亲和继母,他们都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他脑袋昏沉,只觉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梦的内容是什么已然不记得……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林修筠一个人来到墓园,将一捧鲜花放在聂雅的墓碑前,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在他的身后,一个淡淡的身影朝他挥了挥手。

“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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