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村是孤独的,四面环绕着重重叠叠的群山峻岭,远远地俯视看去,就像一个长满皱纹的大脸盆。传说天上的神仙太白金星曾路过此地,走路的时候一不留神被脚下高耸的山头绊了脚,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头刚好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出来,这个坑便是太白村所在的地方了,所以后人们称这个村子为太白村,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其他地方就算有神仙路过,都是用的最脏的脚底板踩过的,而唯独只有太白村是神仙用脸贴出来的,能不金贵吗。太白村只有一条破烂的马路连通着外面,到城镇上得花四五个钟头,而且必须得步行,全村只有村长有一辆破烂的永久牌自行车,村子里大部分的人以务农为生,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少有人去外面的世界,而很少一部分去了外面的人也没有回来过的,当然刘长生是个例外。全村的人倚靠村中一口古老的水井为生,这水井连通着大山的天然泉水,在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的山窝处汇集成一股股泉水,像许多条细长的毛细血管,然后汇合在动脉之处,再涓涓地进入太白村,悠闲地沁入村里古井之中。在村外,则环绕着一条小河,小河弯弯曲曲从远处来,也流向远处,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它会到哪里,这条河流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一路披荆斩棘在山壑之间穿梭,曾经每到夏天就会成群结队地人光着身子溜到河里去洗澡,不过好在还没有人在河里遭难的,除了人喜欢在这条河中洗澡外,许多人也把自家养的牛牵来这条河中,让自己的老实又能干的牛在这这里好好嬉戏一番。
刘长生此时此刻就坐在这条河边,手中拿着一只鱼竿,出神地盯着河面漂浮着的浮头,浮头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与同样躺在水面上的杂草一起睡着了一般,微风轻拂着水面,荡起了层层波澜,不断地在河面上起伏,摇晃。突然,安静地浮头猛的向下一沉,刘长生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但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这是只贪吃而又粗心的鱼,因为一般的鱼都会先试探性地碰一下鱼饵,使浮头摇晃起来再往下沉,但这一次的浮头直接往下沉了,说明鱼饵已经在鱼的嘴里了,就等这条贪心的鱼咽下鱼饵把鱼钩挂在它的肚子里面。浮头开始向河中心移动,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下沉,刘长生紧紧地盯着自己浮头的信号,看到浮头完全淹没在水中时,猛的一拉鱼竿,杆头优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纤细的鱼线末端带着一条四指宽的肥鲫鱼跃上了河岸,肥鲫鱼不停地翻滚着,挣扎着,跳跃着,但还是摆脱不了口中的鱼钩。刘长生满意的将鱼钩从鱼嘴里取了出来,随手将肥鲫鱼放入了水桶之中。这时,一声稚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了:“长生哥哥!”刘长生转头一看,竟是以前村里的的张寡妇的女儿霜儿。霜儿以前总喜欢粘着刘长生,让刘长生给她讲故事,还教她识字,刘长生也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娘,虽然只有四五岁,但是却很乖巧,也很好学,刘长生说什么她都信。刘长生问过一次霜儿,为什么有问题不找村里的教书先生孙先生呢,没想到一向乖巧的霜儿竟不满地回答她不喜欢那个孙先生,因为那个孙先生总爱跑到她家里面把她锁在门外,只留下他和她的娘张 寡妇 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刘长生微微一笑,招手说道:“霜儿啊,快来,哥哥给你看刚才钓到的大鱼。”霜儿跑到刘长生跟前,不停地喘气,说道:“长生哥哥……我……不想看鱼,我……我家里来了个奇怪的人,你快帮我去赶走他,好不好。”刘长生奇怪的问:“谁啊?”霜儿撅起嘴巴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说:“我不认识他,他是个坏人。”刘长生站起身,收拾好鱼竿,跟着霜儿去往她家。等快接近霜儿家时,远远地刘长生就发现在霜儿破烂的土房周围围了不少的人,大部分都是村民,自刘长生回村后还没看到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外面,再仔细一看,钱村长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个穿了一身破烂泛黄道袍的道士。
这个道士便是号称“太上仙人”的黄半仙。黄半仙瘦瘦的身子,尖瘦的下巴长着长长的胡须。他在今早赶到太白村,钱村长在自己家中热情款待了他一番,鸡鸭鱼肉酒样样齐全,把黄半仙肚子撑得溜圆,脖子根到脸都通红,不得已又只好在钱村长家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才不紧不慢的拿着自己法器来到所谓的“鬼宅”探测一番。刘长生和霜儿挤到人群前面,霜儿的小手一指,说道:“看,就是那个老头儿。”刘长生只见这黄半仙拿着一个圆盘,上面标着他看不懂的字符,嘴里念叨叨地围绕着霜儿的家转来转去,钱村长和周围的村民都只敢低声的交谈着,深怕惊扰到了这位道长的探测,几个人时不时地对着霜儿指指点点,小声的嘀咕着。半个小时过去了,黄半仙端着手中的圆盘,捋了捋胡子,向着众人走来。钱村长赶忙迎上去说道:“道长辛苦了,不知道道长有查出是什么在作怪吗?”黄半仙悠悠地说:“施主莫急,贫道已经彻底查明了是何物在作祟了。”周围的群众一阵哗然,互相交谈的声音更大了一些。钱村长半弓着身子,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不知道道长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具体的说明呢?”黄半仙瞥了一眼钱村长,慢慢地说:“有时候知道太多,对你们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不要多问。”钱村长身子震了一下,赶紧道:“是是是,我不问了,那道长要如何处理呢?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黄半仙转过身,声音不紧不慢道:“我自己带的法器足以够我施法,不过为了更加保险,你让人去准备四两新鲜的大米,记住,一定要是四两,不能多,更不能少,然后将大米用一块擦灶台灰的抹布包裹起来,抹布破一点没关系,不过擦过的灰越多越好,然后再去拿一个大碗,装满一碗的小狗血,这血也要新鲜的。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钱村长连连点头答应,心中暗自思量:这大米和擦灶台灰的抹布我自己家就能解决,但要新鲜的小狗的血就要难点了。突然他看到一旁人群堆中的一个妇女,急忙上前说道:“黄七妹,黄七妹,你家的老母狗前两天不是才生了几个小狗崽子吗,你等一下捉一个狗崽子来!”黄七妹怔了怔,然后难为情地说:“哎,钱村长啊,不是我不愿意,我也想为大家出点力气的,可是前几天我的小狗崽子都送到我娘家去了,就连剩下的最后一只狗崽子,昨天我家那口子黄老七也已经答应给隔壁的老王婆子她们一家了,她说啊,最近总觉得不安生,要只狗崽子给她充充旺气!哎,我们家那口子又老实巴交的,看见别人有求自己,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去做,我也没有办法嘛。”钱村长一听这口气,憋了一口气,从自己裤袋里掏出几张青背,然后一把塞过去,沉着脸说:“你的最后那只狗我买了,要是老王婆子问你,你叫她来找我。”黄七嫂盯着钱,不好意思的叫道:“哎呀,钱村长这么见外做什么啊!我们老黄家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只是我们做人还是要讲信用的哩,虽然我也很想帮忙,但就怕以后老王婆子在背后乱嚼舌根说我本先答应好她的,结果自己又把说出来的言语吞到肚子里去,我的脊梁背被戳倒无所谓,可我家黄老七可就要怨怪我了!”钱村长没好气地说:“对对,你们黄家人的为人我清楚得很呢!别再说什么了,我把你家的狗崽子买了!让王老婆子来找我,行吗?这可是村里的头等大事!”黄七嫂依然露出犯难的神情,钱村长一把将钱塞进黄七嫂上衣的口袋里,顺势低声说道:“你家不用出份子钱了。”黄七嫂眼神闪烁,胸口急促的起伏着,手紧紧抓着着上衣口袋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我现在就去捉狗崽子!”霜儿害怕地揪着刘长生衣角问道:“长生哥哥,他们要做什么啊?”刘长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招呼也没打就带着霜儿离开了。刘长生一手提着装鱼的水桶,把鱼竿夹在咯吱窝下面,一手牵着霜儿,往自己家的方刘长生一手提着装鱼的水桶,把鱼竿夹在咯吱窝下面,一手牵着霜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刘长生突然问道:“霜儿,现在你是一个人住在家里吗?”霜儿扬起头看着刘长生说道:“对啊,不过我经常去奶奶那里,她会做煎饼给我吃,奶奶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刘长生说道:“那你最近有没有在家里发现奇怪的事情……额……或者东西?”“没有呀。只是家里没有了妈妈……”说到这霜儿声音一下子哽咽了起来,“晚上很黑,我有点怕……我怕的时候就去找奶奶……因为奶奶会让我跟她一起睡的……其他的人都不理我……呜呜,我是不是惹大家生气了,我做错了什么吗……哥哥……”霜儿的哽咽得越来越厉害,刘长生放下水桶和鱼竿,轻轻地抱住了霜儿说道:“你没做错什么,霜儿,他们只是,只是……只是在害怕。”霜儿抹了抹眼睛,奇怪的问:“他们害怕什么啊,我又不会偷吃他们家的煎饼,我奶奶会做的。”刘长生苦笑了一声,又拎起水桶夹着鱼竿,牵着霜儿走向家。“霜儿,走,去我家吃好吃的!”“好呀好呀,霜儿最喜欢长生哥哥了……还有刘伯伯!”“嘿嘿,哥哥给你讲外面好玩的事!”“真的吗?哥哥快给我说啊!”“在我们村子外面啊,有好多好多人,又有好多好多又高有大的房子!”“比村长的房子还要大吗?”“一百个村长的房子加起来也不够!”“哇!”“还有能在天上飞的飞机!”“飞机能带着人到处飞是吗?”“对啊,就像小鸟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哇!”“还有在地底下开的火车!”“地下怎么能开车呢?”“人们啊为了空出更多的地,就在地下打地道,专门用来让火车走的!”“哇!空出的地是为了栽更多的玉米地吗?”“额……是啊。”“还有呢?还有呢?”“还有跑得飞快的车子!”“哇。就是像村长伯伯一样有两个圆圈滚来滚去的车子吗?他的车子可是好慢的。”“哈哈,村长的车子可是最差的了!还有啊,我跟你说外面还有许多好吃的……”“哥哥我想到外面去!”“……”太阳泛红着脸躲在群山的缝隙间,夕阳的光芒投射在整个村子中,微风轻拂着或高或矮的树丛,使它们不断地弯腰低头。小路上,这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被拉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