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绣坊 映荷堂
栾欢月站在正堂中央,受着众人目光注目,泪眼婆娑。权毓神色凝重地忘了一眼月如玉,见她面沉如水,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觉麻荣青与朱嬷嬷今日应是保不住了。
“凤姐死后民女惴惴不安,便向朱嬷嬷禀报了此事。”栾欢月说着,望了朱嬷嬷一眼。
朱嬷嬷见众人都注意着自己,忙跪在了栾欢月旁边,低着头道:“太子殿下,此事栾绣娘并未向民妇提及啊!”
月如玉忽然开声问道:“既是撞破了麻姑姑的好事,为何要去找朱嬷嬷禀报?”
“禀夫人,朱嬷嬷与麻姑姑交好,坊中人尽皆知。且朱嬷嬷主理坊中事物,栾绣娘并未做错。”凌落云此时开声,朝月如玉见礼解释道。
月如玉狠狠地瞪了凌落云一眼,不再言语。
“翠儿入狱后,朱嬷嬷让民女不要声张出去,又言事已至此,给了民女五十两银子,要民女送与翠儿家。”栾欢月接着说道:“民女拿了银子,把银子给了翠儿娘。但民女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朱嬷嬷要送出这样大的一笔银子,便又去了趟监牢问过了翠儿。太子若不信,可去监牢及翠儿娘家询问。”
“太子殿下,民妇冤枉啊!民妇不过颜府一小小管事,哪里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切莫听她血口喷人啊!”朱嬷嬷磕着头,打断了栾欢月的话。
朱撷德朝林茂使了个颜色,林茂会意,派了侍卫出去。
“朱嬷嬷这话诛心,栾绣娘不过一小小绣娘,这五十两银子不是你给的,莫不是她变出来的?”凌落云冷哼了一声,语带不信。
“凌姑姑你处处偏帮栾绣娘,凌姑姑家境殷实,保不齐这银子便是你给的!”朱嬷嬷瞥了一眼凌落云,毫无怯意的反问道。
凌落云被抢白,脸色难看。朱撷德见她受人欺负,心里也存了分怒气,开口道:“嬷嬷不用逞口舌之快,是也非也,听栾绣娘把话讲完。”
“回太子殿下的话,翠儿告知民女,翠儿家中有一长兄,生性好赌,欠了五十两银子于赌坊,麻姑姑得知后,便许诺翠儿若替自己杀了凤儿姐,便替翠儿家还了赌债。”栾欢月说完,朝着朱嬷嬷狠磕了几个头,请求朱嬷嬷原谅,又转向太子:“太子英明,此事与朱嬷嬷并无关系,求太子殿下饶过朱嬷嬷罢!”
麻荣青双目通红望着栾欢月,见她把事情说的七七八八,猛地一扑身,双手掐住了栾欢月的脖子,口里喊道:“你这贱货!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替李环报仇!”
“刁妇!殿下面前,竟敢撒野!”林茂大声喝道,一脚踹在了麻荣青的心口,把她踹出了好几米,被几个侍卫用剑抵着脖子,跪在了远处。
“我是刁妇,那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栾欢月,你杀了李环,就不怕天理报应吗?”麻荣青此时蓬头垢面,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栾欢月,嘴里一直高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杀了李环?”月如玉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装作一副吃惊地样子,提醒着众人。
“民女冤枉!民女没有杀人!请太子殿下明鉴!”栾欢月朝着朱撷德又磕了几个响头,看的朱拂玉一阵不忍。
凌落云见月如玉还要说话,忙抢先一步,问麻荣青:“麻姑姑,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胡乱攀咬?”
“凌落云,你不用做出一副清高样子,你绣不出嫁衣,便派她去杭州替你取了件来想要滥竽充数,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吗?”麻荣青呸了一声,朝凌落云吐了一口血痰后仰天大笑道:“我来告诉你们罢!她今日拿不出嫁衣来了,从杭州拿回来的那件嫁衣,被我派人剪出了个窟窿。”
朱拂玉听至此处笑了出声,众人纷纷看向了他。朱撷德面露不虞问道:“皇弟笑些什么?”
朱拂玉止住笑,嘲讽道:“一个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又有杀人能耐的小女子,居然只是颜府一个小小的绣娘,颜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月如玉被朱拂玉的话警醒,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望着跪在地上的栾欢月。
林茂似是想到了什么,在朱撷德耳边轻声回禀道:“属下在杭州探寻那人踪迹时,曾得知城郊发现一名死尸,乃颜家护院。其被人用剑一刀毙命,疑似是咱们探寻之人所为。”
此时,验证栾欢月所言的侍卫回了来,禀报给他,栾欢月所言非虚。朱撷德听后点了点头,开口道:“来人,将涉案三人,送至木知府处,严加法办。”
凌落云闻言,忙跪了下来朝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念在栾绣娘举报有功的份上……”
月如玉此时起身呵斥道:“凌姑姑,你难道是想要太子为了一个小小绣娘,罔顾法纪吗?”
凌落云道:“法理无情人有情。且栾绣娘所犯并无大过,虽不会受劳役之苦,却免不了被杖责。太子仁德之名海内皆知,夫人这样说,是想要折损太子的名望吗?”
朱拂玉笑着点头,看了看月如玉,走到栾欢月身边嘲讽道:“颜府治下严苛,我劝你还是去蹲牢房,反倒不受气些!”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朱撷德见朱拂玉站了出来显然要替栾欢月说话,温和一笑道:“本宫让栾绣娘前去,是为了要与木知府陈清事由,并未说过要责罚她。林茂,木知府问询之后,你定要把栾绣娘接回颜府,不得有误!”
一时之间,宝应城里传开了颜家绣坊的两件大事:一是管事朱嬷嬷与麻荣青因知情不报、买凶杀人而被定了罪;一是凌落云又出惊世之作,为茘禾公主所制嫁衣绝美异常,更传闻夜间穿着时,嫁衣会闪出荧荧之光。
颜家绣坊 富悦堂
月如玉坐在椅上,面露不虞。云展坐在书桌前平静地翻着书。
“一日之内,颜府失了两个管事。”月如玉见云展还耐心地翻着书,走到云展面前,将他手中的书抢了过来,拿在了手中。
云展温和一笑问道:“不过两个管事,还能出什么乱子?”
“可你不觉着奇怪?近日府里总不那么消停。”月如玉想起了栾欢月,恨恨说道。
“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管她作甚?”云展走至月如玉身前,环住她,在她耳边不以为意地说着。
月如玉脸有些微红,忽然又想起了一事,正色道:“对了,权毓近日跟我提起,城里来了一新的布商,想要商谈布料生意。”
云展听月如玉说着,沉吟片刻道:“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秀坊布料还算自足,让权毓别理会这些生面孔,小心有诈。”
月如玉为难道:“太子即将返京,连带着还要进贡些布料,坊中布料却是有些不足。因此权毓才想着在外采买些。”
云展皱着眉,叹了口气道:“买些应急即可,切记勿要大宗购买。”
两人又说了些情话。一个时辰后,月如玉面色潮红地出了富悦堂。
富悦堂不远处地竹林,一人影望着月如玉地背影,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少爷?怎的藏在这里?”身后,栾欢月的声音想起。颜少兴被吓了一跳,回身见是栾欢月,怕她看见什么,身子挡了挡她的视线。
“你怎的也在这里?”颜少兴神色有些严肃。
“近日里被缠地厉害,便想躲躲清静,才走到这儿,便见到您了。您是在躲乔小姐吗?”栾欢月解释完,又替颜少兴找了个解释:“方才瞧着乔小姐往那头去了。”
颜少兴胡乱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了件正事问道:“听权掌柜地说,坊中近日布料紧缺?”
栾欢月想了想道:“却是,近日许多绣娘都没了活计,权掌柜地没法子,还放了我们两日假。”
颜少兴又问了几句,见远处朱拂玉冲两人走来,知道是找栾欢月地,笑着打趣了她一句:“听下人们说,你正售卖香露,成日里被绣娘们追着,就连二皇子也不例外?”
栾欢月也见着了朱拂玉,又听颜少兴如此说,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少爷莫要打趣我了!”
待到朱拂玉走进,颜少兴已然离开。
“你这人好不知恩图报!枉我那日还替你说好话,你却躲了我这么些日子!”朱拂玉一来便兴师问罪。
“二皇子说的什么话,今日我可没躲你,反倒给您备了一瓶蔷薇香露!”栾欢月堆着笑脸,恭敬地递给了朱拂玉,讨好道。
朱拂玉见栾欢月不躲着自己,反倒像是特意在等着自己,有些惊奇,打开香露闻了闻后问道:“你今日这样好说话,定是有事要求我罢?”
“二皇子英明!说来,我所求之事,与二皇子所求之事有些关联。”栾欢月笑着点头,见朱拂玉面露好奇,往他身前凑了凑。
两人悄声细语地说完话后,二皇子想了想,点头应承下来了栾欢月所求之事。
“如此,欢月便替她谢过二皇子了!”栾欢月恭敬地向朱拂玉见礼。
朱拂玉见栾欢月今日穿着水蓝长裙,发梢轻扬,心里微微有所触动。见栾欢月抬眼看向自己,也不避讳自己欣赏的目光,神态自然地问道:“明日我便与皇兄启程回京了。日后你若到京城,可来寻我。”
“二皇子说笑了,您居于宫墙之内,哪里是说见着就能见着的。”栾欢月笑着应和。
“总还是有机会的!”朱拂玉见栾欢月头上落了片叶子,伸手替她拂去,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了略有萧索地背影。
待到朱拂玉走远了,见栾欢月还站在原处望着自己,得意一笑。
济源地声音不知从何处轻飘飘地传来:“主子,栾姑娘可没那么好骗!”
“多事!”朱拂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往寒菊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