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嘴唇在动,我知道他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昨天和隔壁班打篮球友谊赛的事情,因为他手舞足蹈,仿佛还在重现那个三分球挥出的瞬间。
我看到他因为激动而脸庞发热,鼻尖有几滴汗水欲滴,我虽然无法感受到他的那种激动心情,但也因为她对我这个“木头人”如此热情而感到几分感激。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心脏也似发生了心律不齐,跳动时缓时慢,大脑的缺血让我感到几丝疲惫,我也不时对同桌露出会意的笑容,看他说到激动处就装作赞同点一下头,然后就“哈哈哈哈是的”糊弄几句,他开心地走开了,我却瘫在了桌子上,将头埋进了双臂,有点懊悔,鼻子也酸酸的。
刚刚我给他一共回了五句话,五句话都是“哈哈哈哈是的”,但这并非我想说的话。我本意是想夸一下他那几个帅气的三分球,矫健的身姿,还有他那极强的团队意识,但话到嘴边,中文主谓宾的顺序一下子没了概念,我想要组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成了奢望,我动了动嘴唇,一句话变成了哈哈哈哈,简单朴实,让我心安。
在高中那个处于抑郁症状态的我,在人际交往的整个世界都是嗡嗡的声音,没有外界声音的良好输入,我的语言输出也成了障碍,两年多来,我在课堂上没有完整听过一次课。
可能是神情有些恍惚,班主任曾叫我单独出去讲话,但结果不得而知,班主任可谓是对牛弹琴,谈话期间我最多的是:“老师您说了啥,可以再说一遍吗?”老师表情诧异,问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甚至建议我去医院看看。
我的确去了医院,但挂的是心理科。拿着自己的挂号单,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迈向了科室门口,我看到医生有问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子好多问题,女孩子不久就开始大哭,女孩嘴巴一张一合地极为夸张,似乎有人用尖刀刺开了她的巧克力,她手里握着的德芙,已经被捏得变形,她将德芙拿到医生的眼前,不知是不是在细数凶手的罪过。
我能听到声音,当我想要感受这个世界时。但当我想八卦女孩讲了什么事时,我发现女孩哭的昏天暗地,她发出的声音,我想医生也不能听懂,但我懂了,并非唇语,而是她那狰狞的表情,我心里一惊,赶紧开溜。
我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恍惚之旅,在课堂上,老师和同学们互动水深火热;在课间,同学们的笑声震破楼道;在宿舍,舍友享受着每位的食物。我的身体还在地上行走,但心绪早已“啦啦啦啦啦,一群人在我的梦里生活。”
夜晚,我迟迟不能入睡,我睁大眼睛盯着屋顶,盯得久了,屋顶仿佛也有了眼睛,我们彼此凝视,互相陪伴。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果然是男同桌周立波,她问我明天要不要去唱K,他要过生日,请几位朋友一起去玩玩,喜欢唱歌的我心里起了几番涟漪,但我还是拒绝了他。
你知道只有在听歌时我的内心才有了世界,但你可能不知道,一旦这个世界有了别人,它立马又成了别人的世界。
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导致我除了给别人留下“害羞”的印象,还有一个憨憨的行为,你能再说一遍吗?
五年后同桌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听不到别人讲话?”
“因为我太紧张了啊!”
“和自己同龄人讲话,有什么紧张的?”
“我不知道,就是紧张,只要我想努力听懂你们讲话。我就更紧张,届时脑袋很痛,心也跳个不停,还会很暴躁,事后又很伤心,最后连话也讲不出来了。”
“这么严重?当时以为你只是害羞。”
“害羞啥子,同桌你又不是大帅锅。”
“我明明是好不好,我还以为时班里同学起哄我们两个让你不自在。”
然而,青春期的抑郁,看似平常一件事都可能是诱因,但同桌的存在,确是高中时期温暖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