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文字描述的情感是我们一时无法深刻理解的,但是,某一天或是某一时刻,当你正在经历一些过程,那些不能理解的文字突然就变成了你内心的独白。
读《百年孤独》,应该就是这样,所谓魔幻现实主义,有点像南柯梦一场,我似乎经历了,但我又似乎停留下来了。看书的时候,我始终是一个旁观者,虽无法融入其中,但亲眼见证布恩迪亚家族的兴衰往复最终消逝的悲剧时,依然内心震撼。
文章的开篇便攫取人是观感,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展现了这个家族的开始并揭露其必然消亡的结局: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的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混合着布恩迪亚家族的每一个片段,欢愉的交谈的众人,淡漠的裁剪着裹尸布的阿玛兰坦,不断熔铸小金鱼的奥雷连诺上校,甜美的雷麦黛丝,铺呈积灰的羊皮卷,窗前述说故事的梅尔加德斯,驻了白蚁的柱子,一起在大树下聊天的何塞和乌尔苏拉,还有莫名闪现的自己生活的细碎,是这本书在我眼前展开的色彩斑斓的画卷,鲜活却又颓靡。
意犹未尽不曾表达我的感觉,也许多次的赏读才是对其的尊重,当某些文字为我所触动时,我总会思索一些东西。
(一)生死
父母是隔在在我们和死亡之间帘子。
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东西在看,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了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
我未曾有这般清晰的认识,关于这段文字,在今年家里最后一位隔代的长辈去世的时候,瞬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的父母成了那些所谓直面死亡的人,他们再也不是那在双亲膝下直述情长的孩子了,有些话题开始成为大家缄口不言的禁忌,生与死或许不再容易提及,我悄然发现,父母对待生活的态度骤然改观,他们释然的接受了社会赋予他们新的使命,开始变得或随性洒脱,或困于过往。于是我突然就理解了那句,你最亲近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是的,我们都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了不同的诠释。
真是这样,家人的存在阻隔了我们很多观感的获取,但是家人的存在,同时也给予了我们新的感觉的获知。
(二)遗忘
最大的遗忘是什么,是那些已然发生的事情,被撰改,当那个知道真相的人离开时,这个小镇真实的面貌便不复存在,他变成了政府授命时的一个名字,只有在写起这几个字母时,人们才会在脑海里闪现那恍惚的虚假影像。
就像奥雷连诺上校传奇的战争生涯,多年来,当他回到故里,他辗转思绪,弯折多少时光,才回到战争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不让人别把自家的房子涂成蓝色;经年以往,战争已经被扔进了存放悲惨记忆的高阁,它仅仅在开启香槟酒的砰砰爆气里被偶尔提及。
像香蕉厂的罢工,政府通过所能运用的一切宣传机器,千遍万遍地在全国反复重申。于是,一种官方的说法终于站住了脚,没有死亡,工人们已经满意地回到了家里。
所有这些,随着时间,不再真切。
小镇的遗忘最明显的体现在第一代布恩迪亚先生的葬礼上,他带着人们开创了小镇马孔多,他热爱新奇,富有开创精神,一心寻找更广阔的天地,但却最终却被束在了大树无言的怀抱里,人们忘了那个开疆扩土的英雄,他的淡漠离世,就像树上掉下一片叶子,悄然无声。也像小镇的发展,人们逐渐淡忘了小镇的开始,当然,历经磨难,小镇的结局也即是如此,回归虚无。
当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逐渐死去的时候,布恩迪亚家族便也消失在了这个时代,当最后一位知道布恩迪亚家族的人离世,小镇曾经的历史也便成了人们一道充满悬疑色彩的故事,再无从考证。
人之有感,便是开始于对一个地方的了解,到对同一个地方的陌生,周遭从来不是越醇越香的酒,它会占据你记忆的一角,但是,总有一天,你会不自觉让它变得模糊,甚或最终被遗忘。
(三)孤独
布恩迪亚家族是一个孤寂古怪的家族,每一代都有着相似的冷峻的神情,以及无法摆脱的承载孤独的命运。这个家族最深的恐惧便是害怕生出猪尾巴的孩子这一诅咒,但是家族的结局却是,最后一代就是个带着猪尾巴的婴孩,并且在狂风中被蚂蚁啃噬。从开始到结束,像一种轮回。
这个家族的历史是一架周而复始无法停息的机器,是一个转动着的轮子,这只齿轮,要不是轴会逐渐不可避免地磨损的话,会永远旋转下去。
乌尔苏拉便是那根轴,用自己的生命燃烧每一代孩子的内心,看尽每个在孤独中挣扎着死去的人,甚至操心着不要让白蚁蛀掉了房子,想让每一间屋子在大雨滂沱四年后重新恢复生机,但她最终磨损殆尽。
乌尔苏拉有一段独白,那时她已经瞎掉,凭借其他四感在家里活动,“很快她就发现,而家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每天走的都是相同的路,重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时间几乎说同样的话,只有偏离常规的时候,他们才会失掉什么东西”,于是,她看透了家里每个人的孤独如常:雷奥连诺上校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甚至他一群儿子,战争和小金鱼都是排解自我孤独的方式;阿玛兰塔是这家里最渴望真正情感的女人,但她却拒绝了爱恋之人,用孤独祭奠纯粹的爱情;雷奥连诺第二在妻子与情人之间无休止的爱恋与欲望,他贪恋热闹,喜爱欢愉,但也在临终之时回归家里,埋葬自己虚无以往的生活和孤寂的灵魂。
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总是行走在各种幻欲的极端,或生理欲望或统治欲望或精神欲望,他们独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法产生外界的各种联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排解自己的孤独,那些所有没有家族之血的人来到这个家里,也依然无法改变这始终不变的悲剧,于是当乌尔苏拉这个家族的希望之火熄灭时,这个孤独的家族也到其长眠的时刻。
生命从来不曾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的一隅。
我一直想,死亡是遗忘的开始,孤独是遗忘的伴侣。当我们独自生活的时候,受外界各种打扰,或许我们也就贪恋上了无常喧嚣的尘世,但却也无法排解为人生活的孤独,不断重复的每一个生活片段,会在临睡时闪现,好吧,理解孤独恒新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