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远远就看到阿婆已经躺在屋厅了,老爸和大伯守在厅前两侧,但灯光很暗,看不清人。看到我走近,老爸喊了我一声,才知道左侧是老爸。我放下背包,走到阿婆面前蹲下喊她,说我回来了。阿婆身上套着红寿衣,脚上也套着红寿鞋,棉被放在凉席里侧,被单盖在她身上,落地大电扇在旁边吹着风,电扇离得稍远,此后我没见电扇关过。阿婆头上还有端午摔跤的伤痕,右手背的皮外伤还没好,左手也是紫了一大块,可见摔得很重。后来据老妈描述是晚上(几点不详)起来想去屙尿摔的,摔在床前的窗户下面,那是她放手棍的地方,估计是摸索她的手棍没摸到,没有东西支撑才摔得,一直到凌晨四点大伯才发现她在不停喊我爸的名字。所以我爸听说之后就火急火燎回家了。
阿婆听到我说话,她的嘴在动,但说什么听不出来,堂弟叫我说大声点,怕她听不到,我又大声喊了一遍。堂弟问她要不要喝水,她说不要的唇语我倒是看懂了。然后老爸就喊我先去吃饭,我也真的是很饿了,就早上吃了一顿早餐到现在,十几个钟没吃了,于是先回屋吃饭。堂哥过来替换大伯,大伯就回去了。我吃完饭,再去看奶奶,老妈本来已经哄我小侄女睡下了,这会也出来了,一起来到阿婆跟前,我妈问她知道哪个是我吗?阿婆手伸出来,我赶紧握住她,她嘴巴还是一动一动的,一有口水出来,她就摸纸巾擦掉,卷纸就放在她旁边。阿婆很爱干净的,这辈子没有过很邋遢的时候,平时衣服兜里常年揣着纸巾或者毛巾。
老妈忙别的去了,我还握着阿婆的手,她手很冰凉,另一个手一会扯被单,嫌热,一会又抬起来,我给她拉开被单,又握住她另一个手,她左手稍稍用力握住我的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捏着,似乎还有好多话要说,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我就这么蹲着,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不说话,看着她嘴巴一合一合的,感觉她是在用嘴呼吸,她一说话我就把耳朵凑上去努力听明白她说什么。我本想跟她说我已经有对象了,因为毕业后每次回家她都问我这个事,之前五一带男友回家她那会生病躺在床上就没跟她说,老妈后来应该跟她说了。不过堂弟和堂哥坐在旁边,我最后没说,就那么蹲着,脚麻了,左手也发麻,有那么一会已经麻到感觉不到她握着我,好在麻痹很快就过去了,继续又蹲了好一会。她似乎在说什么,右手抽出去扯了下裤子,堂弟也走过来想努力听清她说话,问她要什么,要不要喝水,她还是说了不要(唇语)。怕阿婆迷糊,堂弟很大声跟她说他是华锋啊,然后阿婆说了一句我终于听懂的话“华锋咩”,不再是唇语,而是有声音的。接着堂弟问她是不是要屙尿,她又嗫嚅着,说不清了,过了一阵她终于又说出一句有声音的“……兜一兜”,我们理解了,是要屙尿,于是我赶紧去喊我妈过来。在实际照顾老人方面,我只能依赖我妈,我堂弟都比我有经验,他好歹能听出一点能理解阿婆的意思。大概是阿公当年走之前也是堂弟和我爸几个在床前守得多。我妈把阿婆抱到旁边的尿桶坐下,那种椅子一样的简易马桶,阿婆坐不稳的,好在两侧有扶手的,我这会起来走开了,看不得这样“不体面”的场景,虽然上身衣服长挡着,但是“当众”(指尿桶周围没有遮挡)这个行为仍然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也深切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时候已经顾不上尊严了。好像并没有尿出来,老妈问阿婆屙完了吗,等了好一会,提好裤子,又把她抱回凉席上躺着。抱起来的时候,老妈要换个姿势才使得上劲,阿婆的手搭在扶手上要拉住才不往下掉,堂弟赶紧跑过去想扶着要往下掉的那只手。而我这会只在一旁看着,其实阿婆已经很轻了,我也抱得起来,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操作。
我回房看了下手机,我弟他们已经快回到了,于是又商量怎么去接,5人,两辆摩托一次接不了,分两次又有一个人要留在镇上等,夜深人静的也不好,最后堂哥说他也可以去接,那只能再喊我妈起来先守一下阿婆,我跟堂哥堂弟一起出去接人,3辆车就能一次接回来。我爸一天一夜没睡过了,已经回房睡了,但是一有动静他就问怎么了,根本睡不踏实,搞得我后来走路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吵着他。但是接回我弟和弟媳之后,他们吃饭,我去洗澡,还是免不了弄出声响来。
我妈说今晚就堂哥堂弟和我弟三兄弟先守着,让我爸和大伯几兄弟先睡一会。我洗完出来在屋厅门口再看看阿婆就回房上楼睡觉去了,这时已经快2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