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班路上,常遇见一道爬山虎装饰的围墙。
春夏时节,绿意葱茏,平淡无奇的小路因而多了一抹诗意。尤其是到了秋天,爬山虎慢慢变红,一路逶迤,构成别样的风景。那样萧条的季节,这一抹红,着实让人欣喜。
我最喜它变化的过程。由盛转衰,到重新洗牌,再度复活。那种周而复始,于日日单调的路程,是一种美丽的遇见和陪伴。
喜欢它初生嫩叶的样子。老藤新叶,每天都有生长的目标,每天都蓄满希望。
阳光照过来,满墙举起的手掌,高高低低,披挂一新,如等待演奏的少儿艺术团团。是的,少儿艺术团,非成人的,它们眼神明亮,面容清秀,它们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忐忑。
风一来,它们就开始表演。音乐部,高音部与低音部配合默契,手风琴与长笛相得益彰。舞蹈部,长袖善舞,美轮美奂,杂技勾魂,惊喜连连。
它们尊重每一次演出,哪怕只有一位观众,也绝不偷懒。每一片叶子都努力,每一次表演都精彩。
我常常被它们吸引,故意放慢脚步。通常的情形是,我用目光赞赏他们,鼓励它们,我用镜头捕捉他们,推介它们。
风一阵阵吹,参差错落的绿,像一串串绿色的小铃铛。有一两株枝叶婆娑的大树爱怜它们,庇佑它们,它们枝叶纠缠,极尽亲密。它们脚下,有青青的草,柔柔的,嫩嫩的。满眼的绿呀,叫你的心,忍不住喜滋滋,麻酥酥,好像也跃跃欲试,生出绒绒的细毛。
多好的春天,多好的时光!
似乎得了鼓励,这些可爱的精灵,长得更欢实了。它们拼着劲儿往前跑,老藤上不断爆出芽尖尖,俏生生一张嫩面,踮着脚尖,要触摸太阳。
太阳也钟爱这群小不点儿,一条绿色的河流,飞溅出朵朵浪花。如果离得近一些,那浪花怕要跳到你的衣襟上,于是,你也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和它们一起,在阳光里,在和风里,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夏天,这道墙更喜人,满眼翠绿,浓绿,望一眼,凉气顿生,燥热的心,忽悠悠就安静下去。
由夏转秋的时候,它们的叶子就像变魔术。瞧着瞧着,浓绿就成苍绿,厚厚的光阴味儿。继而绿转红,先是叶尖,然后由上往下推进,红绿参杂,渐变色的感觉。
一路走下去,这墙披红挂绿的,好似一条一条彩带。等下了霜,满墙的爬山虎就哗然脸红,红艳艳的感觉,更艺术,更漂亮。
一直到冬天,这堵墙才真正沉默。各种颜色集体失语,老藤深沉的目光,不经意瞥过 ,簌簌作响。
这个时候,易慨叹,伤神,会期待一场雪的抚慰。
雪落,那些藤条挂上白花,简水墨画的风格。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就像踩着远古一缕回声,连呼吸也似乎悄悄的,怕惊醒那些正做梦的人。
梦里,当有伶俐的歌,自东方来。
爬山虎,养精蓄锐,静待一场春风把它们唤醒。
特喜欢那些爬满绿色的小屋。洋溢着诗意,流转着风情,时光在这里,极温顺,像自家放牧的小羊。每一片叶子都有卷舌音,绿色的风,荡漾着,琴键上的歌,充满诱惑。
讶异爬山虎的韧性与耐力,它的脚太神奇。它的脚长在茎上,像蜈蚣似的。叶圣陶老先生对此深有研究:茎上长叶柄的地方,反面伸出枝状的六七根细丝,每根细丝像蜗牛的触角。细丝跟新叶子一样,也是嫩红的。这就是爬山虎的脚。它的脚触着墙的时候,六七根细丝的头上就变成小圆片,巴住墙。细丝原先是直的,现在弯曲了,把爬山虎的嫩茎拉一把,使它紧贴在墙上。爬山虎就是这样一脚一脚地往上爬。
这种特点让我想到壁虎。但这类软体动物总不免让人觉得不够美丽,虽然爬山虎这个名字很契合它的特征,但相对爬山虎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地锦。
地锦,地锦。咂摸之间,似乎文意纵横铺排,更有整体感,是一种气势和景观。也许,爬山虎这名字给人动感,是个体的努力,是坚韧精神的彰显。而地锦,则给人静感,是集体的智慧,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成果呈现。
其实,无论哪个名字,给我们的都是欣欣向荣、顽强拼搏,是正能量,带着阳光的质感和味道。
植物墙,给人的总是无穷想象和美感。在很多地方,都有各种各样的植物墙。牵牛、凌霄、三角梅、炮仗花、蔷薇……各种各样的花墙,比爬山虎更多了一份韵致、一份情趣。
每每见到这样的花墙,爱美之心总忍不住欢喜雀跃,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总是看不够,爱不够,欢喜不够。
哎呀,美极,妙极。任是再破败的房子,也会因了这一妙墙而情趣横生。大凡女子,都该欢喜这样的植物墙吧,那般美艳,生机盎然,含露带香,摇曳多姿,那风景,怎一个美字了得!
光阴顺风而生,借光而长,附着在这样美的藤条上,有《诗经》的纹理,《离骚》的脉动,让人心旌动荡。
如若每天能与这样的植物墙相互致意,生活的幸福指数攀升,功名利禄都得靠边站。
也难怪舞蹈皇后杨丽萍一个人也可以美得不可方物,那么美的植物为伴,那么美的动物为友,诗意唯美,童话般美好。
在这俏光阴里,一切都将慢下来,因为慢,才可以细细打量生命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才能更珍惜每一刻与世界互道早安晚安的机会。
20190422
文竹若风,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河南诗人》、《散文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