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现代性与自我认同》第十次课3-1备忘

3月14日,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人们最熟悉,而又带着一些神秘感和敬佩的物理学家霍金离开了我们。

人们惊讶于霍金的“毅力”,这位换上渐冻症,21岁就被判“死刑”的年轻人却顽强的与病魔战斗了50多年。没错,霍金是强大的,但是这样的强大绝不是公众所理解的那样,他不是为了对抗什么的被迫强大,霍金的强大恰恰在于他早已超越了追求肉体存在的范畴。霍金这多出来的50多年寿命,一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第二个则获得了良好的照顾——如果理解为为了工作必须战斗,并且因为是著名科学家而获得了物质上的优厚照顾的话,那就太狭隘了——霍金的工作,众所周知,那是人类级别的,和所有理论科学一样,他的每一个理论突破都意味着人类又艰辛而伟大的向前迈出了一步,在这样的高度和跨度之下,人不会被困死在身躯的疾病困扰之中的;同样的,霍金获得的良好的照顾,除了来自于家庭与社会,更重要的是心灵与心灵的连接,理论物理这样因高度而不得不小众的领域在霍金们的努力下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与向往,这种精神营养是任何物质照顾都替代不了的。

霍金对我们来说意义如此重大,不仅仅因为它在理论物理学领域有着比肩爱因斯坦的成就,更重要的一层在于他向普罗大众的科普带来了什么——他的科普为人类打开了高维的观念,也许在这样的光亮之下,人们会看到自己还可以不必被困在地面上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之中,还有一个更高的维度值得我们去向往,去探索,那就是宇宙观。各大平台对于霍金逝世的争相转发或许掺杂了大量的赢取同一性自我认同的行为,但这并不影响霍金的精神之光扩展向每一个角落,也许有一天,能为一个反思庸常生活而不得解的孩子照亮一个新的世界,就此将他从山沟沟里引向星辰大海。如同T听到张秀英认真专注的学习笛卡尔的著作时感受到的那一股暖融融,能有学生去探索哲学,这个能把95%的人都过滤掉的理念丛林,这就是T的三大平台的意义,也是霍金之于公众的意义——让人们身处果壳,也可仰望苍穹。再见,霍金!未来就交给我们吧!




进入课程,启蒙运动的开启者,科学家与哲学家笛卡尔,是如何从他这里澄清心灵哲学,又如何决定性的影响了西方近现代哲学的脉络。

笛卡尔的心灵哲学,他的核心就是身心关系的问题

“心灵”(Soul,Spirit)在他那里一向与“灵魂”(Soul)、“精神”(Spirit)、“心智”(Mind)三个重要的概念纠缠在一起,由此产生了非常惊人的包容性和难以克服的含混性,这也是哲学的特性,定义的明细与模糊,变形与转化。

当然,不能因为哲学的相对性与运动性就以上述言语概之。笛卡尔尽管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是他对人性的认知还是受制于神性,认识论也还需要以本体论为支撑。我们既可以说笛卡尔试图区分灵魂和心灵,也可以说他完全不加区分的使用两者。

在古代的哲学中,心灵包含在灵魂之中,而在现代哲学里,灵魂却包含在心灵之中。

现代哲学里灵魂是混沌的,无形的,而心灵是功能的,是成形的,结构的——理智、罗辑判断分析、智商、情商等成形的心灵结构。欲望和情感不是功能,它是非实体性的,是人性之轴之维度,而不是轴上的东西。


阿尼玛与心灵

法语Âme的拉丁语对应词是Anima,希腊语对应词是Psuche,延续的是古老的灵魂概念。人们很容易注意到Âme作为实体的方面,它被认为是人的与其实体相分离的同时又赋予它以生机生命的本原、思想本原,简而言之,它是非物质的精神实体,而且最终意味着与神性的关联。

人们更关注的无疑是完全出自于Âme的思维属性或理智属性,但出于Âme与身体相结合的欲望和情感也不应该被忽视,正是由于Âme与气息(Souffle)、与精致的液体、与生命(Vie)的密不可分,才引出了笛卡尔通过动物精气(Esprit des Animaux)来沟通心灵和身体这一重要的课题。

虽然Âme与身体具有本性的不同,却又必定与之相关联:身体既可以是Âme的坟墓,也可以说是Âme的家园(由此可以很容易的链接到大母神的基本特征)。作为一个哲学家兼科学家,笛卡尔显然不愿意认同不朽的灵魂,但作为一个信徒,他又不可能走的太远。(这便所谓笛卡尔的时代,科学依然接受着本体论的支撑。)

如果从笛卡尔心灵哲学的角度再度审思我们已经熟知的阿尼玛,其含义有了重要的拓展:阿尼玛是非物质的精神实体,并最终与神性关联,心灵的功能,我们熟知的三大经验型功能与一个非经验性功能:思维、情感、感觉、直觉,这只是阿尼玛的(成形的)功能属性,而我们看到的各种各样的精神变形,也只是阿尼玛的表现形式。 

一个典型的表现形式是,他在法语中有时用Âme、有时用Esprit来对应Mens。这一姿态在维护心灵(Mens、Esprit)和灵魂(Anima、Âme)在实体层面既联系又区别的关系时,承认了心灵在属性或功能层面的多样性。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更多的考虑Âme与Esprit的相通性,并因此把它们两者都译为“心灵”

从实体层面上说,首先应当把心灵或精神理解为是和灵魂一样的非物质实体、生命本源、思想本源、精神存在;其次,作为精气(元气)或精致的液体,它甚至可以被视为物质实体或物质本源。然而,我们尤其应该关注心灵和精神在属性层面上的丰富含义:它可以同时容纳心智(Intelligence,拉丁词源Intellegere)、理性(Raison,对应拉丁词Ratio)、心理状态(Mental,拉丁词源Mens)、情绪(Humeur,对应拉丁词Humor)、激情(Passion,对应拉丁词Passio)、还有各种欲望(Desire,拉丁词源Desiderare;Appefif,对应拉丁词Appefifus)。

对于精神分析来说,对心灵的纵深度的辨识考验着精神鉴别师的能力,他/她是否能够穿越精神现象的表象看到个案真实的心灵的形态,他/它的soul、spirit、mind?现代的心理学被赋予了一个使命,就是做人的心智化,由前心智化状态的震荡、退行、母体包裹、妄想向成形、稳固、完整、旋转发展。

心灵概念显然具有巨大的包容性:它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灵魂,并且在突出理性或心智的同时没有完全抛弃激情

笛卡尔在其早期哲学中关注身心二分,在晚期哲学中有试图解决身心统一问题,这充分表明了心灵与灵魂、心智与精神在其哲学中的张力

笛卡尔哲学虽然以怀疑为起点,以理性为准绳,但从来都不会对传统和权威断然说“不”。它追求思想自由,但克制言论自由,不提行动自由,承认“除了我们自己的思想以外,没有一样事情可以完全由我们做主。”正是在难得的自由沉思中,他确信,不管被自己怀疑还是受到妖魔欺骗,“我在”(J`exit)或“我是”(J`suis)始终是确定无疑的。

——这便是本体论的自我认同,是主体立场的浮现,相对的,被精神母体俘获的妄想狂机制下的个体是自我否定与自我攻击的,身心的同一并不是必然的,身体的低维与心灵的高维需要一个发在与演化的整合。由此链接至心智化与伦理生活,对精神母体的驾驭须经由心智化对伦理底盘的打造。

从神性的灵魂到人性的心灵

但是“我”是什么?亚里士多德说人是“理性动物”,笛卡尔对此并不认同,因为把什么是理性和什么是动物两个问题放在一起追问不符合他所说的清楚分明原则。在他那里,人之为人是理性或心灵,而人的身体就像动物,植物和尘土一样归属于物体之列。人是“理性动物”意味着身心统一,但他以“我是一个心灵”“我是一个身体”来强调身心二分。

亚里士多德把研究灵魂的学问放在了第一重要的位置上。他首先要寻求解释和研究作为“生命本源”的“灵魂”的“本性”和“实质”,然后研究灵魂的“属性”。

哲学家们一般都认为有生命的东西是由无生命的土元素作为灵魂且能赋予土以生命的元素组合的产物。灵魂问题非常复杂,涉及实体与属性、潜能与现实、整体与部分、同类与不同类等等方面。亚里士多德勉力进行既有灵魂学说清理工作,以便引出自己的灵魂哲学。笛卡尔的普遍怀疑则通过类似的工作来引出自己的心灵哲学


灵魂是一个底层的觅母源代码,复制继承与变异、多样与变化。追求身体之上的灵魂的同一性的“本性”与“实质”是不现实的,上一个厕所都能看到即使拉着坏门也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的人,也能看到向这种人敞开自己的人,就在这最具体细微的层面上都能产生不同的生命形态,还能简单的说人就是(身心同一)的理性动物吗?

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心理学相比于哲学对于心灵的研究还是偏基础的,它只在功能层面上运转。

同一个灵魂凭借它对理念世界的真正认识,又变成了永恒存在的更高级现实的分有者。灵魂可以分成欲望(Epifhumia)、勇敢(Thumos)和理性(Logos)三个部分。但“灵魂不朽”只是就理智灵魂而言。

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于灵魂的三分可以看出,希腊哲学越来越关注理智灵魂。这仍是古代哲学为现代哲学留下的。笛卡尔将予以继承和改造的主要遗产。然而古代哲学中,对实体性和神圣性的强调使得认知论服从于本体论。所以无法否议的是,灵魂概念确实表达的是精神实体的本源地位。这其实意味着,希腊意义上的理性没有脱离神性,甚至包含着非常浓厚的神秘色彩。


这种“理性神性”与“理性神秘”在前古希腊哲学三杰的毕达哥拉斯学派表现的最为典型了。

古希腊哲学发展出来的认识论,由古希腊时代的对世界的只能(这样)认识,如何(这样)认识发展到现代哲学认识论的不断认识和探索;而本体论则由中世纪神性哲学产生卡农化的认知——上帝创造一切。

现代性的核心就是不断构建新的认识,打通新的路径,解决的核心就是解决对认知路径的依赖。链接到心理学上,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妄想狂正是路径依赖的模式,导致妄想狂式的格式化,一旦格式化就会自我封闭在妄想狂式的、低级的精神母体中,边缘化,走不出来。

笛卡尔把心灵视为思想实体,同时又把意志与思维结合起来,从而形成了“能思”的概念。他让意志服从于理性,亦如柏拉图让勇敢服从于理性。当然,心灵还有其他属性,比如吃饭。走路和感觉之类,但它们不过是同时也依赖于身体的一些属性。


“能思”意味着心灵离开了灵魂的原始的混沌、无形,产生的是“成形”的结构,链接到现实中,每一个体灵魂的成形演变程度不一,能否在55岁衰退(生理的、人格的)到来前使灵魂成形,心灵的功能统整完善,必须经由结构化、心智化、思辨、理性(Logos)打造托底的心智底盘(以及更深一级的伦理底盘),使用的是西方哲学而非东方智慧,如果没有天赋也没有强大的伦理、心智、理性作支撑,东方古老智慧更有可能的是以一个妄想狂式的精神母体的姿态出现,这是相当危险的。同理,对于各种东西方神秘主义(周易、占星术、炼金术、塔罗等),只有高度分化成形、结构化、最好是矩阵化了的灵魂,才可以去碰神秘主义。

T在对他的学识从事心理干预/治疗/灵魂塑造的资格级要求同样是——灵魂的成形度、功能的分化程度,高度分化完整的功能是对个案辨识与心智稳固(如承受个案的各种原始的高级的攻击)/清理、建构、稳固个案心智的基本需要,如果自己都不稳固,从事心理工作的资格是不成立的。

意志和思维结合在一起形成了自由意志,它改造和推动演化,它让意志服从于理性——即意志-能量与思维-结构的整合,完成自由意志的打造(而非需要客体超我的“路由意志”)。

在《心灵的激情》中,笛卡尔就此进行了诸多论述,虽然他的思考没能超出亚里士多德《论灵魂》的范围,但他对身心二分的执着、对理性或理智的研究的强调开启了启蒙时代。

必须注意笛卡尔淡化灵魂(Anima、Âme、Seele)、强调心灵(Mens、Esprit、Geist)的基本倾向。

笛卡尔开启的心灵哲学既可以回溯到亚里士多德的灵魂哲学,也可以引出两种完全不相容的哲学:康德式的心灵哲学和黑格尔式的精神哲学,前者批判精神论(Spiritualismus、Spiritualism),后者导向一种新的精神论。

当康德本人批判Soul在理性心理学中的实体性和灵魂指向时,心灵(Spirit)也受到了连带批判,这意味着要求心灵走向心智。既然他只要关心的是认识之所以可能的条件——经验材料和先验形式,那么用心智就足以表达不管经验统觉还是先验统觉。

T的三大平台,强调心灵的属性,心灵的功能、心灵的结构,水星强调的是灵魂,而C&B和专业组强调的是心灵。

在心灵哲学上,康德是超越黑格尔的:康德通过三大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判断力批判)将灵魂引向心智——需要两个重要方面,一个经验材料、一个先验形式,认识是二者的整合,经验的经历与感知和先验的形式与路径(每个灵魂成形的先验形式与路径都是不同一的,看看那个拉不拉厕所门的case就知道)。一味的强调先验性终将会走向集权——拒绝经验的实践论证的先验的格式是卡农的,相信与必须相信。精神形式不发生演化以产生变形,精神就是一个退化的固结,任何经验都无法生效,制造的是低维与低下的心智状态。(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前期这样的固结导致的超级结构性智障数不胜数,无数的政治经济结构在固化中消亡。)

而在黑格尔那里,精神哲学讨论主观、客观和绝对三种形式或三大阶段,主观精神则有人类学、现象学和心理学三个环节,灵魂是人类学探讨的对象。一般认为亚里士多德的“灵魂学”就是心理学,而黑格尔的心理学显然属于更高的阶段,灵魂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心理学研究的对象,它甚至也不是现象学的对象,现象学涉及人类精神现象或意识现象的自身显现问题,心理学则是对精神现象的对象化的、专题化的“认识论”研究,灵魂在黑格尔那里显然只有过渡意义,他甚至根本否定了理智灵魂这一说法。灵魂属于主观精神的初级阶段,主观精神是自为的或直接的,而且是自然的普遍的非物质性,是自然单纯的观念性生命,作为实体,它是“精神一切特殊化和个别化的绝对基础。以致精神在灵魂内具有自己规定的一切材料,而灵魂依然是精神进行规定的贯通的、同一性的观念性。”,正因为如此,灵魂“只是精神的睡眠状态”,只是“消极的努斯(Nous)”,它“按可能性是一切”。概言之,灵魂是精神的潜能不是精神的现实

黑格尔现象学中,如双相情感障碍这种躁狂——激情、抑郁——退行等灵魂非结构化的现象学的显现元素,是根本不适合作为心理学研究的对象,更不能作为现象学研究的对象的。

精神论及其18世纪法国哲学前辈以身形同一的姿态对立与笛卡尔的抽象形而上学,以康德为代表的德国哲学却围绕知性和理智来克服笛卡尔的抽象形而上学。19世纪中后期以来的法国精神论将笛卡尔的“我思”转换成“我能”,在一定程度上源于法国哲学对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精神论解读。

笛卡尔的心灵哲学在延续中突破了古代的灵魂哲学,这一哲学的包容性随后引出了两个重要方向,一是康德式的心智哲学,一是黑格尔式的精神哲学,前者在20世纪的英美分析哲学传统中获得延续和发展,后者在20世界的德法现象学传统中获得了创造性的转化,心智哲学最终走向的是科学唯物主义,精神哲学则逐步以文化唯物主义所取代,真正说来,身心关系的问题的可能解决要求超越古代“神性哲学”(Philosophy of Divinity),现代的“人性哲学”(Philosophy of Humanity),并因此通向当代的“物性哲学”(Philosophy of Materiality)

就心灵哲学连接《浮士德》来看,浮士德的第一个诱惑(葛莉馨的诱惑)是托底的情感,高品质连接的开始。(这样看来,处于人类天花板级的高度结构化而枯竭的浮士德,走出的第一步就是重新打通和基底的情感的连接,才有未来接续迈向更高阶段的可能。)

“我思”转化为“我能”是有抽象性的意向性的灵魂转化为具体的,务实的,落地的,功能性的心智化的我能。

身心的分离与身心的整合是处于物性的动态演化之中的,身心不断的进行着“内稳态的重塑”。(这种身心观与演化论、相对论、混沌论是现代性鲜明相对主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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