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

沐雪/文

      周五的下午,阳光甚好,给老母亲打了个电话,想恳求她老人家晒点白萝卜,做成咸菜萝卜干,一是老母亲腌制的咸菜确实有一手,咸淡适宜还脆口,二是让她老人家觉得自己时不时还有点被子女需要的价值感和存在感。视频的那头,老母亲略带羞涩且有些不自然的小声说:我正在打麻将,晚上给你回哈“,我的电话被挂断了,看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其实,老母亲并不需要我给他提供什么所谓的价值感和存在感,而是在她身体还算健硕,中气比我还足,嗓门比我还大的现在,或许我能尽的孝道仅是给她提供一些牌资,就已能令她开心许久,虽然老母亲并不希望我这么写她,但确实,母亲还很健康且能自得其乐,这已足以让我安心。

    以前常常觉得,提起老母亲我脑海里调取的总是她和麻将之间的故事,而事实上,当我开始懂她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其实有好多优点,比如,她从不内耗,总是把情绪发泄给别人,让别人去内耗,比如,她从不委屈自己,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吵架从没输过,比如,她做事有魄力,敢想敢干,把我和弟弟从十八线的小县城带到了大城市,比如,她喜欢一切新鲜事物,总能亲自动手,各种创意美食不在话下,又比如,她很会爱自己,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她总是时髦的波浪头、夹克衫、短妮子外套、咖色小脚裤、白色阔腿裤和黑色高跟鞋、、、、还有无数次哄我说去上厕所,而后偷跑去逛街逛到天黑才回家以至于我经常哭着找妈妈的黑色记忆…….

      总之,我从小到大似乎并未能感受到她给予我母爱的那个部分,虽然她和我的老父亲一辈子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婚姻并未给我做出所谓的榜样,但,随着年岁的渐长,我发现我有母亲的影子,我仍然很感谢母亲,她把她活出的那个部分让我看见并得以传承,以至于我有了今天的些许成就;而她的强势、粗砺与坚硬亦然经由我的身心,在我的生命里得以淋淋尽致的外显,可正因为是这样体验,让我在关系的伤痛与挫败中,获得了不同于他人对生命的思考与生活的智慧,并在多年的修行中将这份强势、粗砺与坚硬得以中和与内化,这是老母亲给予我的精神财富。

      午后,好友发来微信说:咱俩现在的出稿率越来越低了

    我回复她:这说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过了

    她说:我现在经常脑子一片空白

    我说:我此刻在阳台上已发呆几个小时

    她说:这是不是一种麻木的生命状态

    我调侃:“不不不,这样的境界很高级,用佛法的话来讲,这叫心无所住……”, 的确,回想起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东西了,上次正儿八经地写,好像还是在2021年的春节,那时候吧,对一年当中身心成长的梳理与总结还有那么一点儿执念,而现在,连这个念想也没有了。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我加入陪读妈妈的队伍已快一个月了,从找房子、搬家到入住用时三天,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便是买菜、接送、运动、刷段子、喝茶、看各种闲书以及晒太阳发呆,三位好朋友未经与我商量,约定好了每周四定期来看我,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好友之间的惊喜与浪漫,她们会在周四的上午提着各种美食敲开我的门,开启属于女人之间的各种话题。虽然我早已享受独处与自洽,可这份用心和在一起,依然能够温暖我许久。

    来天津已是第四个年头,我很清楚,自己早已过了想要结交新朋友的那份心境,当然,也并非不需要,只是不再刻意和不愿将就,而恰恰是这样的随缘,遇见她们,这份自然的相逢,自然的陪伴,一起走过生命的一段也是美好的。

      上个月去了贵阳和南宁,走了想走的地方,见了想见的朋友,吃了想吃的美食,也算是人在旅途的幸福 ,听着朋友们诉说着这些年各自的经历也会颇有感触,而似乎除了默默地祝福大家,我也并不能做些什么,我想这是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和体验的苦痛,而经由这些苦痛的礼物,我们终究有一天会在某一时刻,收获内在的喜悦与蜕变,这便是苦痛的意义所在。

      在溯源会所的茶桌上,几年未见,好友依然着白衫,一身正气,一边泡茶一边问我是否已找到生命意义的答案,我笑着说我的答案就在现在喝茶的当下。她说她爬了一个月的青秀山,然后做了一个很大的很艰难的决定,就是顶住压力继续经营现在岌岌可危的公司,(在各种工程款无法回笼的情况下,继续垫资有可能就是个无底洞),而如果马上解散公司就能及时止损,保住多年辛苦创业积攒下的财富。

      她选择了前者,我想这一点都不意外,“孤勇者”这个标签很适合她的特质,她说她并不伟大,她说她的坚持并不是为了解决社会劳动就业的公益行为,也不是因为感性的不舍放弃十几年的老员工和自己辛苦多年创下的基业,而仅仅是因为希望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淬炼出更多的人生智慧,她说,她不愿意享受安逸的无聊和消费高级的孤独,以及挥霍大把的时间来喝茶、聊天和晒太阳,她边说边她看了看我。我想她说的应该是像我这样的闲人吧。

  临别时,周X姐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方式在成长,我们无需评判他人一定要按照自己所谓的正确,或是固化的学习方式才是对的”.我特别认同于她的说法。要知道,在120码的高速赛道上想要一下子转换到骑驴子遛弯的乡间小道是会翻车的,而重点在于我们彼此并不需要更换赛道,自然就好,本就不二无别。

      越来越不想写东西的原因,是因为确实不再愿意去调取过去的记忆和认知来表达现在和畅想未来,因为过去已然过去,未来还未发生,活好当下即是对因缘所生之法最好的尊重,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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