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晴
很庆幸,认识了一个善良的姑娘。
【1】
她叫古丽,来自新疆。维吾尔语中,“古丽”指花,也常拿来做女孩的名字,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她没有玫瑰的娇艳、牡丹的华贵,也没有兰花的清高、蔷薇的热闹,倒像是缠绕向上的藤萝,默默地爬满凉亭,时不时飘过一阵淡紫色的清香。
古丽比较内向,温柔,善良,事事为别人着想。认识这么久,她说话从来都是轻声轻语,从老家带来的特产总要和我们分享,我生病时帮我打热水、带午饭,别人休息时不弄出声响这样最起码的教养和尊重就不用说了。刚来的那段时间,经常有同学来找她聊天,虽然听不懂,我能看出她们脸上和心里的放松与快乐。
她的善良不仅表现在温柔对待相识的人,她还总能理解陌生人。穆斯林女性有戴头巾的习惯,受着帝都多元文化的影响,很多朋友开始摘下头巾,大方亮出漂亮的各式发型,而她依然把这个习惯保持到现在。帝都却并未表现出那么多善意,地铁安检员会检查每一个戴头巾的异族女性的身份证。我有点感慨,众人皆知,魏公村长久以来居住着很多维吾尔族,现在还有那么明显的戒备。古丽却说,这是他们的工作,我们已经习惯了,都主动拿出证件,表示我们是学生,他们没有为难。安保工作很重要,难得的是古丽他们的理解和配合,想来是我狭隘。
早上八点第一节课,七点四十到八点五分,路上满是赶去上课的学生。如果出门时间恰巧撞进这宝贵的二十五分钟,古丽要么直接走七层楼梯,要么静静坐下,非要等八点十分出门坐电梯。
紫藤萝没有刺,难免要吃亏的。
【2】
那天见古丽脸色不好,不停颤抖,我上前表示关心,没想到她的眼泪竟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我突然没有招架的能力,满是心疼,只能送上一杯水,劝她冷静,听她诉说。
她哭诉道,我和室友吵架了。我很惊讶,以我对她的认识,她是不会吵架的人。原来早上她不舒服,想多休息,室友开灯收拾,发出各种声响,全然不注意动作幅度,还一直动椅子、拿水盆、上下床。古丽忍了好久,室友还不出门,便提醒她要保持安静。没成想室友倒先爆发了,说这不是一个人的宿舍,别人有行动的自由,不要总要求别人做什么不做什么,最后话题竟然还扯到古丽戴头巾土里土气,嘲笑古丽汉语没她说得好。吃了汉语不好的亏,本身也不会吵架,古丽插不上话,重复说:我一直很注意,你能不能也尊重我?我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善良的人却要忍受室友一次次得寸进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古丽看透了,她不会改的。以前有过这样的冲突,古丽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化解,也不可能改变她,只好每天早出晚归,宿舍只是晚上睡觉的一张床,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睡觉。如今,宿舍里古丽几乎没有存在感,这种不被在乎不受重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古丽说,跟她吵完,心里砰砰砰地跳。我不怕她,可是路上或者宿舍里遇见,我想要表现出不在乎,却没办法平静,心里很紧张。你说为什么呀?我想主动和好,她却从来不回应,而且毛病不改,就那么旁若无人地错过我,不打招呼,好像做错的是我一样。
呵呵,亲爱的,是因为你善良啊。
【3】
什么是善良?我想,你以希望别人对待你的方式对待别人就是善良。
显然,有更多的人希望别人以自己希望的方式对待自己,却并未做到同等的付出。TA挥霍着别人的善良,不自知,不感恩,不反省,认为别人善意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倘若有一次没有相让,便劈头盖脸数落别人的不是,还颇为心安理得。这些心理有缺陷的人,真该同情。
她压力大,晚上睡不好,辗转反侧,你心疼;她因为作品被抄袭,独自哭泣,你担忧;她回来晚,宿舍没热水,你帮忙——这一切,她知道吗?她说什么做什么了吗?她认为你是好人吗?她把你当朋友了吗?你以为爱是万能的,爱可以化解一切不愉快,你以为付出善良也会收获善良,遇到的人也都善良。你太天真了!冬日白雪皑皑,天地茫茫,一片纯洁景象,可是你别忘了,覆盖于雪下的土地并不纯洁,有垃圾,有陷阱,有吃人的沼泽,有污浊的沟渠,还有暂时凝固的臭气。
正是你用善良和包容豢养了TA的肆意和傲慢。
我很开心,你看到了一些不那么善良的人和事,你依然善良。善良不是傻,而是你内心纯净,你拥有很多人已经丢弃的高贵的灵魂。你善良,也认为别人善良;你相信别人,也认为别人相信你;你把别人当朋友,也认为别人把你当朋友。现在观念受挫,价值观收到冲击,你说后悔以前那么相信她,可是,你不觉得从某一方面讲,你也应该感谢她吗?步入社会,难免会遇到类似的人和事,至少,你不再那么惊诧,冲击不再那么大,恢复时间也不再那么长。如果放弃善良,成为你曾经讨厌的人,即使别人眼中你光鲜亮丽,你身份显赫,你内心的平静与安宁却是以全部身家都不能挽回的。所有经历都会成就现在的你,没什么可后悔的,你选择相信一个不值得相信的人不是你的错,况且人生经历无法选择。坚守自我就好。
刚刚吵过架,情绪激动,她还在颤抖。终于,茅塞顿开一般,放出一句狠话:我也交了住宿费,凭什么我要躲出去。
她这样说,我反而放心了,至少她不会抑郁,不会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默默忍受怨气。这份善良,我会保护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