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小姐,有人找您。”一大早李妈接了电话就在尚清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尚清随意披了长衫就去拿话筒。
“您好?”
“您好,尚清小姐,我是周想容。我父亲让我今日和你一起吃顿饭,地点在翡翠大酒店一楼,时间大概为十一点半,你看行吗?”
“你父亲让你?那干嘛不让你父亲找我吃饭呢?”尚清仍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迷糊听见是周想容的声音,一股厌恶的情绪从心口升了上来。
那边的电话“啪嗒”一下挂掉了,没有对尚清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就好似对方其实只是一个用通知语气说话的录音机。
尚清倒是完全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悔不该,便缓缓走回房间。琥珀色的长衫在刚升起不久的太阳照耀下泛起光泽,光面的衣领顺着肩部滑落,裸露出蛋白色的香肩。
既然这样,还是去赴约吧。尚清叹了一口气。
约定时间十一点半,一楼餐厅的人并没有很多,尚清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咖啡色棕格马甲,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即使只见过一面,即使已隔了几天,她还是认得出,那是周想容的父亲。
周想容竟然真的没来!
“您好,周伯父,”尚清走到周伯父面前,站直了身子低下头,“方才,我对想容讲的话也不是有意的,心里也没有对您有任何不敬,真的是太抱歉,我讲话实在不够得体。”
“哟,尚小姐来了,快坐下吧。是我们想容不好,一个大男人约女孩子都扭扭捏捏,还说是我让的。这下,他只觉有些难为情,待在家里不肯出来,便让我来与你解释,还望你不要怪罪才是呢。”周伯父边客气地回应,边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套灰色高腰洋装,外套茧形深蓝色大衣,长发全部盘起塞进了一顶铁灰呢帽里,如此的打扮与五官相得益彰,自然更加出彩。
“尚小姐,请坐,别站着了。”
尚清脱了大衣,坐下了,两人相对,看起来倒十分相配。
“尚清小姐,可曾读过什么书?”简单点了几样菜,周伯父便开始讲起话来。
“哪里读过什么书,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比不上伯父您见识多广的。”
“尚清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在报社工作的当然是知识女性了。也别叫我周伯父了,显得生疏,就叫我本名吧,周奉之。”
“好,那你也不用带上称谓‘小姐’了。叫尚清就好。”
接着俩人从书里一直谈到书外,从各自的职业一直谈论到了兴趣爱好,滔滔不绝的字句从嘴里一连串地蹦出,尚清脸色绯红,周奉之更是兴奋得是将眼镜都摘了下来。外人不知道的,还只当两人是热恋中的才郎貌女。
路连午后来找尚水的时候,李妈给他开的门。他一进门就小心翼翼,轻轻步入屋内之后又做贼似地环顾了四周,确认蔡文兰不在家后方才敢大声出气。尚水站在他面前看得“嘿嘿”直笑:“她们都出去了。坐会儿吧。”说着,尚水准备进屋换衣服。路连点燃了一支烟,也悠悠地跟随。尚水一转身,路连就顺势搂她进怀里,手触过丝缎的睡袍环绕着她。尚水的红唇轻轻扫过路连的面颊,柔得路连心都化了,却不想尚水又挣脱了他的怀抱溜进房间。路连愣了一下,随后吸了一口烟,轻轻地笑了。
半晌,卧室的门陡一开,尚水出现在他面前,墨绿色的旗袍包裹着身线,那十八寸的纤腰宛如一条水蛇。路连咽下了口水,沉默了许久又吐出烟圈:“尚水,你怎么这么好看。”
尚水眼里笑出一朵花,随后又从身后拿出了一条墨绿色的领带。
“上次我的一个朋友去了上海带回来的好绸缎,我寻思着拿来做旗袍仍有余,干脆让人家也随着做了一条领带,手感不错,我看着都欢喜。”
这次换做路连在尚水的唇上轻点了一下,然后退了一小步,手在空气中挥舞了几圈,做出请跳舞的姿势,“那么,美丽的尚水小姐,可否愿意给在下一个送您礼物的机会呢?”
尚水将手搭在路连的手上,说道:“准许了。”两人相对而笑,走了出去。
车子行驶在一条柏油马路上,两边都是掉落了树叶的梧桐树,只因冬日的树杈分明,原本隐在后面的花园和独栋洋房都现了出来。
可是越往下走,尚水心里越不安,这洋房分明如同她与乔选的那一栋,别致的庭院,白色的回廊,拉上了米色窗帘的落地窗,她甚至能看见乔选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书,或是乔选在清晨的回廊上吸烟,还有屋内的朱红色三角钢琴,过去她练习时,乔选总从后面环住她。
她越想越害怕,她不知道路连要带她去哪里。她只好紧闭眼,却未想乔选的音容笑貌不断从记忆深处涌出,那阵势像是想要冲出她的脑海。
就在这时,路连停好了车,说了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