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P省高考理科状元李同学。高考成绩一公布，李同学所在的学校就炸开了锅。班群、微信、电话一波接着一波，夺命连环Call，李同学有点无奈，交给旁边喜上眉梢的父母打理。

本来已经被保送，学校为了争夺高考状元的名额非要他参加高考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他终于解放了。他可不想再应付这些漂亮话。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的竞争对手——同为学霸的赵同学考得怎么样。

电话打过去“嘟”了几声就挂断了。

是考得不好吗？

说起来，李同学是有些得意的，自己拿了理科状元的位置，那个人肯定会气疯。但他心里又隐隐担心他考砸。一想到大学四年两个人无法当竞争对手了，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同样是放弃保送参加高考，别人可能觉得他们两个疯了。

这源于高考前的一个赌约。

李同学和赵同学从幼儿园就认识。李同学家里很有钱，父母都是生意人。赵同学家里很有权，退休的爷爷还曾是某个军区的参谋长。轮到赵同学爸爸，不乐意当个军二代，又不忍老爷子辛辛苦苦建立的人脉就这样断送，好说歹说才同意进官场。现在已经做到P省下属的一个市的市长。俗话说有钱的就怕有权的，李同学的父母都是有知识储备的有钱人，看人一向准，打李同学出生，就认了赵同学的妈为干妈。两家一向走得很勤。

于是，两个人上了同一所幼儿园到同一所初中又到同一所高中。每次，班级还都一样。

截至高考之前的大考小考，赵同学比起李同学，多拿了一次第一。这时候高考保送名额已经下来了，但李同学心里那个不甘心啊，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赵同学才同意跟他一起参加高考赌一场。

结果是，他赌赢了。赵同学却失踪了。

二

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失踪。是赵同学的爷爷一气之下把他“软禁”在了家里。

赵同学的爸爸虽然当了市长，依旧没能十分称老爷子的意。他余下的七分热血全部灌注到孙子身上，希望他去上自己当年的学校——南航。老爷子当年是空军起家的，子承父业没戏之后，就给孙子报了飞行员招飞。经过严格的三轮选拔，全市筛选的就剩下赵同学一个人了，好家伙，他这个宝贝孙子竟然瞒着他放弃了保送名额，参加了高考。老爷子知道后，那叫一个气啊，血压飙升，服了好几粒降压药，才把血压降下来。

他这个孙子从小到大都让他很省心，这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这么“恶劣”的情节，他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好在南航招生办的人都对老爷子敬畏有加，赵同学参加高考的成绩也不差——就比李同学差了一名。这才没耽误大事。

但在老爷子眼里，还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然不长记性。

三

李同学打不通赵同学的电话，就直接给他干妈打了通电话，得知赵同学被他爷爷“软禁”之后，准备去找老爷子说说情。

走出门，夏日晚风热热的，吹得人心荡漾。街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深夜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赵同学的爷爷家离李同学家有点远。坐地铁过去不拥堵的话要半个多小时。

他心里着急，拦了辆出租车。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他也无心观看，一按手机屏幕：10点05分。亮亮的光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蓝色。

“赵同学”几个字突然闪现，伴随着轻快的手机铃声。

李同学一激动，差点没把手机掉到地上，接通之后，是赵同学傲娇的声音：“你在哪呢？”

“我才要问，你不是被软禁了？你爷爷同意放你出来了？”

“可拉倒吧。想软禁我，没门。小爷我自有办法。我才要问你在哪呢？”

“我先问的好吗？”李同学心情好起来。

“我快到你家了。好酒好菜招待哥们儿啊。”

“我家？”下意识地重复。这是什么默契？他马上喊出租车司机停车，全然不顾师傅不满的絮叨：“这大马路上你叫我停哪里？”

“我叫你停你就给我停，废话怎么这么多。”李同学直接抽出一张一百丢给他，不顾司机的阻拦，打开了车门。

路的两边，被一排路灯照得明亮。

路的对面，赵同学凭借身高优势映入了李同学的眼。

“你站在那，别动。”

“你叫我别动我就别动啊？”赵同学很是不满，大跨步刚要上前，只见李同学帅气地撑手一把跃过栏杆，“小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他就稳稳当当地落地，向自己跑过来。

他突然想在学校的时候，他被很多女孩子围着，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他看得真切。

赵同学想，通常富二代不都应该成绩不好吗？怎么到了李同学这里，不仅颜艺双高，成绩还好。这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后，李同学还上了回热搜。瞬间又多了一众迷妹。

因为李同学家里现在太吵，请的保姆又已经睡下，他俩找了家路边摊吃起来。不然赵同学一想到只能吃李同学煮的方便面，简直可怕。

一个厨艺渣，连煮出来的方便面，都比正常的难吃。

两个人还要了几瓶青岛啤酒。

吃路边摊的人很多，橘黄色的路灯投射下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幅画。

赵同学喝多了，眯着眼看了看身边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家伙，嘴巴依然不饶人：“真好。马上就能跟你分开了，终于可以不用一个学校了。来干杯啊！”

李同学二话没说就和他碰杯，到后面，两个人直接拿着酒瓶对嘴喝。

李同学酒量出奇地好，赵同学明显架不住了，又不肯服输，叫他停也不肯停：“我从小到大没输过你，喝酒怎么能输给你？”

李同学笑了笑，就没阻止。

“你等着，我会成为最好的飞行员！”

“你等着看，下次见到你，我就直接上天了。”

“你给我看好了！以后我请你坐飞机环游世界，免费！”

……

赵同学开始胡言乱语，他站起来，有些站不稳，手指指到了天上。一连立了好几个Flag。李同学眼神清明看着他，难得一回，没打击他。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赵同学问完这句就跑到路边吐了。也就没听到李同学的回答。

四

夏天很快就过去，大学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这之后，两个人都很忙。李同学最终填了复旦医学院。赵同学在南航也依然是学霸，小日子过得还不赖。每天上课学些飞行理论，他等着哪一天可以真正上天。

若说有什么波澜的话，就是两个人在大学里都极其受欢迎。有颜值和家世撑着，想不受欢迎都难。

赵同学一直想不明白，李同学为什么会去复旦医学院。家大业大的，不应该去读金融这种商科专业吗？

大三的时候，赵同学凭借优异的成绩去了美国一所空军学校交换。大三的时候，李同学凭借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国内一家医院的实习。

赵同学solo首飞的时候，听见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从空中俯瞰这个世界，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心里面又感动得沸反盈天。赵同学心想，这要是李同学在场就好了。

此刻的李同学，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台开颅手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他下手术台的时候一阵眩晕。

打开手机，好几个未读消息都跳了出来。

其中有一条，是赵同学发给他的首飞solo视频。是他找地面上的同学帮忙录的，所以只能录到起飞这一段。但隔着屏幕李同学都能感觉到赵同学在天上的激动。

李同学没有告诉过赵同学，他从小就恐高，所以他很少乘飞机。

李同学也没有告诉过赵同学，为了选专业，他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临递交志愿前，他把志愿偷偷给改了，什么金融学，什么光华管理学院，什么华尔街，什么家业，他都不在乎。

他听说，高空缺氧，电磁辐射很厉害。他听说，开飞机要一连好几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很容易疲劳。他还听说，飞行员容易出现神经衰弱，常年飞行大脑功能也容易受损伤。

他主修的方向，正是脑科学和神经科学。

五

赵同学美国交换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大学生活也快结束了。李同学本来读的是本硕连读八年制，突然申请到了美国的医学院。

赵同学回来的晚上，李同学还没走的晚上，两个人去了高中学校的天台。

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去。但从来没在晚上上去过。

这一回，两个人才看到：站在这个天台上，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璀璨又温情。

赵同学已经solo过很多次了，每次晚上飞行的时候，飞的低的话，他都能看到万家灯火。

他想起李同学说过：我想去更好的城市，看更好的夜景。

也想起李同学说过：要为了自己，走得更远，过得更精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其实一直想问李同学：

要不，咱就别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