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透过病房白色的窗帘缝隙，正好洒落在洁白的羽绒被上，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性慵懒地睁开眼，望了一下初夏略微刺眼的的阳光，慢慢起身，缓慢地、艰难地将枕头放在背后，靠在床头。看护阿姨可能有事出去了，不然女子倒是挺想让她推着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是个单人病房，蓝色背景墙，一张木制床，一张折叠床，一个放衣物的简易柜子，显然女子家境优渥。病房里没有鲜花水果，只有几本翻阅痕迹明显的书籍，也没有凳子，好像不会有人来看望她，看书是她在这里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一途径。

镜头拉进，一本厚纸板、在书一半厚度处插了金属书签的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另一本压在下面，从书列上可以看出，是冰心的《繁星•春水》。

女子身材单薄，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很修长很苍白，鹅蛋脸，嘴唇没有血色，戴着睡帽，看不出是长发还是短发，只是有几缕棕发俏皮地跑了出来。她看完阳光，就开始靠在床上等待，等着看护回来。她的眼睛不大，但是一种蓝绿色的，就像是带了美瞳一般的眼睛，更像是儿时玩的蓝绿色玻璃球。

2

“林大小姐，你醒来了，我刚才去把天台上的衣服翻了个面，这几天一直下雨，难得今天天气不错。今天要不要推你出去走走，还是去旁边的森林公园？”看护进来后，走到女子床边轻声说着，边说边拉开了白色的窗帘。

看护是个四五十的中年妇女，老家在金州，因为儿子娶了京杭媳妇，便也住在了京杭。个子小小的，但是手脚很灵敏，也特别懂雇主的心意，所以在所有看护中评分最高。

窗帘拉开后，满满的阳光笼罩了大半个病房，有点像西游记里佛祖的光辉。看护口中的林大小姐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也向往外面许久了。

病房门再次打开，进来了几个小医生，说是小医生，其实是主刀医生带的实习生，他们负责每日的查房。第一次他们来查房的时候还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后来可能是被谁提醒了，所以今日很是拘谨，倒是难为了一群年轻充满活力的小孩，其中一个拿出推车上的仪器，测量了林大小姐的相关身体指标，另一个瞄一眼仪器上的数据，抄录在值班表上。

林大小姐对着帮她测数据的小男生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那个小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师父说你马上就要动手术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最近外面流感盛行。”

“不打紧的，我们又不去人多的地方，就去附近森林公园，紧挨着医院的，她也会戴口罩的，赵医生上次不也说林大小姐需要多晒晒阳光补补钙吗？”这时看护已整理完柜子和盥洗室，走过来说情。

“这个……”小男生不知道怎么回答，抓抓自己白大褂的领口。推车的一个女孩邀功似的说，“我微信问了师父，师父说林子沫女士可以出去一两个小时，注意一点就好。”说完还朝小男生吐吐舌头。小男生更窘迫的样子，只好挠挠头同意。随后他们几个收拾设备推车出去了，轻轻关上了房门。

林子沫看着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无奈的苦笑一下。不过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了，于是对看护说：“钱姨，出去时你帮我拿个小毯子吧。”

3

现在是阳春四月，林徽因笔下的四月天，樱花盛开，柳枝抽芽，不知名的鸟雀在树丛中穿行打闹。

林子沫全副武装，戴着大到足够包裹住所有头发和耳朵的纯色针织帽，一副把她的蓝绿色玻璃球眼镜遮的严严实实的墨镜，当然，作为病人的她，浅蓝色医用口罩是不能少的，加上钱姨给她围在肩上垂至双腿的薄毯子，估计被推出去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来了。

医院附近的森林公园其实是附近这座山上的其中一个景点。它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的水泥路，有附近小区的人们在跑步，还有一条是阶梯山路，给爱好登山的人用来登高望顶。钱姨就推着林子沫在水泥路上，绕着山往上。

天气是真的好，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树林特有的木质气息，虽然不是周末，可也有不少的游客在公园里拍照和爬山。其中有一对看上去已退休的姐妹花，穿着登山鞋，在路边石头扶栏上靠着拍照，林子沫从她们言语中了解到，她们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大家一起做到退休，然后每个月都会相约出门玩。林子沫感叹以前大集体环境下的职业忠诚和同事友情，还好自己现在不用参与社会的尔虞我诈，虽然没出家，已然置身世外。

钱姨大概推了10分钟左右，林子沫在路边靠山的一面，看到了几个零星散布的坟冢，一个个小小的圆锥体，各自前面立着简易的石碑。林子沫示意钱姨停下来。

“这里的墓碑是怎么回事？”子沫问钱姨。

“林大小姐，我来过几次公园，上次问了下本地人，说是以前来医院治疗的病人，后来治不好的，当时交通不方便，他们的亲人便将他们埋在了医院附近的山上，也就是这里。”钱姨说完突然惊了一下，怕她的雇主会想到自己身上去。便开始推着林子沫往前边走去，“林大小姐，前面有一片樱花林，还有可以喝茶的凉亭，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林子沫随着钱姨前往凉亭，点了两杯清明前龙井，看着整片的樱花林，子沫脑海中还是那几个零星的坟冢。这家医院就算是全国最好的，可是医生不是神仙，不能还写生死簿，以前的病人葬在此处，现在融于景点中，环境如此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去哪里？是那种墓碑比绿化多的墓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