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山半腰的青云书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一众学子捧着书本专心诵读。

一脸严肃的先生说：“下课了。”

一群学子收拾好书具，向食堂走去。王子良想起佩玉落在桌子上，走到食堂门口又拐回来。

他看见曾生从院长屋子里出来，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怎么了？你这是？”曾生抬头看是学友王子良，摇一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且说说怎么了？”王子良一向豪爽，喜欢帮助人。

“刚才收到家信，说家慈病重，我请假回家侍疾。”

“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只是需要几味珍贵药材。”曾生擦了擦眼泪。

“需要什么药材？”

“百年人参。可惜家中积蓄不多，再者百年的人参也不好买呀。”

“大概短缺多少银两？”王子良家有良田千顷，铺面若干，在学生里面一向仗义疏财。

“百年人参一株大概也要百十两银子？”

“这里有二百两银票，你拿去回家看望令尊令母。”

曾生作揖行礼感激不尽：“这如何是好？”

“都是同窗无妨，互相守望，救人要紧。”王子良拍了一下曾生肩膀。

一旬后曾生归来，两人关系愈加亲厚。曾生文采飞扬多次指点王子良。秋闱曾生得中解元，子良只得个末等。

子良与老师，曾生及诸学子辞别，回家整理行囊，约好日子，一起赴汴京参加明年的春闱。

二月会试，四月放榜，曾生高中榜首，子良落榜。

王子良黯然离开京城。一路上莺歌燕舞无意赏，杏花微雨桃李谢，直走得山也阑珊，水也阑珊。

王子良回到家中，王妻劝慰说：“我们有这么多田产，还有绸缎铺子，不如就在家里打理生意吧。你好在有个举人的身份也可以少交赋税。”

王子良带着小厮旺儿前去巡视稻田。但见良田千顷谷穗饱满金黄满地，“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斯是美景；可惜学业蹉跎，仕途不顺，子良又是感慨万千。

王子良回家与妻商量，还要再去书院学习。

某一日吃过午饭，王子良在书房小憩，忽仆人来报：“公子，京城曾丞相举荐你户部给事中。”

王子良与妻欢天喜地携带家仆上京，一众人迤逦北上，意气风发车马急，山水绿漾夏意浓。不一日望见东京繁华。

1.东京南城门口儿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纷纷扰扰。

两个差役推搡着一家人。他们衣着朴素，为首男子似家主，衣裳扯烂、头巾散乱、满面凄惶，几个女眷钗环歪斜摇摇欲坠；地上两三只箱笼大开，里面衣裳散落，沾上尘土；随身事物跌落尘埃。

差役大喝：“快走，快走！曾丞相下令让你们即刻离开京城！”

王子良命小厮旺儿：“且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旺儿一会儿回转禀告：“老爷，郭太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勒令不得在朝为官，不得雇车，不得让人伺候，不得携带多余物件。”

王子良抬头望见那几个人，把地上随身衣物抱地抱，背地背，一步一步离开城门口。

王子良对旺儿说：“拿二十两银子，送他们作为路费盘缠。”

“老爷？”

“无妨，你且去送吧。不要暴露身份，不要多话。”

一家人安顿己毕。晚上，旺儿前来汇报郭太仆之事——

说那一日圣上举行天寿节。

举国同庆，官民同乐，欢心鼓舞。宫内举行了大型的庆祝活动。每一个节目表演者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服装道具都有专人整理收拾。

歌舞宴罢，琉璃辉煌如白昼，盛世皇城惟独尊。帝后偕百官同登皇宫御楼上，观看禁军演武。

楼门下禁军殿前司众儿郎胯下骏马，盔甲锃亮，个个神采飞扬在宫门前列队庆贺！忽一匹马右腿下裂前扑，几欲摔倒，马上儿郎迅捷跳马未伤及。帝王震怒命侍御陈昌彻查此事。

给事吕中与陈昌俱报此事谓郭太仆监守不力以致马失前蹄，幸亏马上儿郎反应及时，未有损伤。帝怒逐郭太仆出京。

旺儿又说，私下里有人传郭太仆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曾丞相，被曾丞相厌恶。因此借此事参了一本把郭太仆逐出京城。

2.王子良第二日即备礼拜访曾丞相。

丞相府门楼高耸，上书“丞相府”。门外两旁众仆人垂手而立。大门紧闭，一仆人迎着王子良从侧门进入。

王子良看院落宽敞，遍植名贵树木。正面三间上房屋脊明兽峥嵘，廊下雕梁画栋，红木窗扇大开。

王子良被请进左廊厢房等待曾丞相召见。王子良坐下后满室声息皆无，仆人行礼俱退。一侧壁有整墙高大书橱，上面多摆放书籍孤本。另一侧壁红木博古架，上面汝窑梅瓶，景德瓷器、赏玩玉器俱精美绝伦。

临窗放着茶几，茶几两侧各几张楠木椅子，铺陈锦绣。两壁角摆放矮几，上有玉壶春瓶，插几支荷花。

整个屋内美轮美奂，装饰华丽。

王子良回想在院子里看见几个木箱子里面珠光宝气，皆是金石玉器。想想自己只备了四样福建特产、四时绸缎新花色、四色新鲜水果、四种蜜饯果品，实在寒酸。

“江尚书慢行。这件事情明日我们再协商一下。”窗外传来曾生的声音，“我送尚书。”

“留步，留步。”

未几。“子良兄！”

“现在应该称呼你丞相大人。”王子良倒头即拜。 曾丞相忙扶住：“你我同窗，不要行礼。”

王子良见此人哪像以前衣服寒酸发白，如今紫服玉带，威严谨慎，双目有神不怒自威。一朝青云志，意气又风发，转头看门外仆役成群，威仪赫赫。

王子良从丞相府回去后，与妻说：“交待下去，以后出门要谨小慎微，看见丞相府的车马一定要避让。”

妻：“你们不是同窗吗？”

“今时不同往日。”

3.王子良走马上任。每日忙忙碌碌，熟悉户部流程，与各个部门衔接。

忽忽又到春日。王子良与妻偕家仆外出踏青。

春光明媚，微风和煦，汴水河畔游人如织。但见碧波荡漾依翠柳，青山桃林粉如云，春日游，醉心神。

王子良自带了茶具，果品，蜜饯，寻了一处空闲的地方，一家人围坐一起。一边喝茶饮酒，一边欣赏醉人的春景。

“你这贱人做什么？滚开！”前面官道上传来了叱咤的声音。

“谁敢挡了老子的道！”一个含混不清粗壮的声音越过人群传了过来。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驾？竟敢冲撞！”差役大骂。

“这是丞相大人的车驾。来人，把这醉汉拉去京兆尹。”

“的、的、的”马蹄声息渐渐远去。

王妻：“曾丞相八面威风。”

“已非下里巴人。慎言。”

日影偏西风微凉，一路花香酒香茶香把家还。

王子良回到家中旺儿进来禀报，那醉汉在京兆尹被施以杖刑。也许宿醉未醒的缘故，也许杖责太狠，现今人已没了。

“那可有家人？”王子良长叹一声：“既如此，你悄无生息地寻访了他的家人，送他一百两，千万记得不要让人看见你。”

“何至于斯？”王子良满面迷茫，喃喃自语。

“老爷，这是怎么了？”王妻进来说。

王子良说：“我们辞官回家乡去吧。”

“为什么呀？老爷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做官吗？”

“做官不能为民做主，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妻甚是奇怪。

王子亮将醉汉的事情说了一下。

“曾丞相居然这样目不王法了吗？”

王妻停一下说：“我听说前几日他强纳良家女做妾，人们纷纷议论他没有丞相的样子。坊间还有人说曾丞相侵占了他田地隔壁的田产一千顷。有人偷偷的举报他了，都被人压了下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想当官儿是想当一个好官儿。如此这般，我们还不如辞官回家，也乐得逍遥自在。”

夫妻一时又计较曾丞相如果事发牵连自身，商量着王子良上递辞呈。他本就是一个微末小官，平时为人低调，不及便批了。王子良立马携带妻子与家仆离开了京城。

每到一处驿站都要查看邸报。

不日到了长江，王子良面对滚滚长江，韬韬东流，昔日风涌云起，壮志踌躇俱逝去。长江驿站邸报登录包龙图弹劾曾丞相。到一处邸报登录曾丞相下狱抄家；又到一处邸报登录曾丞相充云南军；进入福建境地，一处邸报登录曾丞相充军途中被盗匪杀害……

“怎么会这样子啊？十年同窗，京城一别竟生死两隔……”王子良头痛欲裂。

“公子，公子醒来，外面有个道人要见你。”王子良忽地清醒，原来是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也是得了京官的人享了荣华富贵。

“即刻请人进来吧。”

“黄粱一梦时有醒，功名利禄转头空。”一位老和尚进来合什道，只见他深眼窝，高鼻梁，庄严沉静，精通佛法。

“当官不能为民做主，做它何益。”王子良与大师相对而笑。

“来，大师，请喝茶。”

“偶因一时善，得官二十载。挂冠从此去，再享二十年。”大师言。

“那我就做一个‘悠然见南山’的陶五柳吧。哈哈。”王子良大笑。

从此，王子良过起悠哉闲哉的田园生活。他乐善好施，解危济困，经常救助贫困无依之人，人称“王大善人”，一时享誉乡邻。

王子良与妻道：“如果做一个恶官贪官霸官，还不如做一个田舍翁，逍遥自在快活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