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翻转的结局。但,有一幕幕的回忆,有一丝丝的怀念,有一阵阵或伤感或甜美的情绪。从八零那个年代走过,我们都会有一个属于那个年代的故事!
暑假就剩下不到十天了,这十来天,对于于童来讲应该是最煎熬的十来天了。首先是大病初愈,身体总觉虚虚弱弱的;二是马上就要开学了,暑假作业还有一半没写呢,妈妈虽然看不懂做的对不对,看能看得懂他有没有写,所以妈妈是天天的看着他写暑假作业;三是因为身体总是虚虚弱弱的,玩耍的时候总觉得不来劲儿似的,并且被妈妈天天看着写暑假作业,本来时间就不多了,写作业占去了大把的时间,于童自然就不爽了。不过不爽归不爽,那时的于童还没到叛逆的年龄(当然说回来了,长大之后的于童也没觉得自己真正的叛逆过。),所以,妈妈的话总是要听的,暑假作业总是要做完的,至少要看上去是做完的——不管会不会,也不管对不对,反正每一道题是都要写上点字的,哪怕是数学题。所以,到后来,于童开玩笑说自己最终在高中分文理班的时候选择了文科,真的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敢写字的底子了。
于童总是把时间比做是一条河,一条没有源头,又没有终了的河。谁也不知道时间之河,发源于哪,又流向哪里去,河的两头是无边无际的没有尽头。虽然长大之后,于童听说了一个叫霍金的人写了一本时间简史的书,说时间是有源头的,时间是起源于一个叫宇宙大爆炸的时刻,于童有一段时间却不以为然,他心想那大爆炸之前呢?但后来——他心想自己这不是闲吃萝卜谈操心吗,这种事都是那些最聪明人要去想的事,自己这种笨笨的人,还是想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吧。
小时候于童心中的时间之河慢慢的流淌着,没有波澜壮阔,也没有惊心动魄,总波澜不惊的、静静的流淌着,就是有一点点波动,也只是一些不起大风波的涟漪。
很快就开学了。三年级开学那天,在于童的记忆里非常深刻,一直记着、一直记着,于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的那么清楚,那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开学的第一天,是所有的同学都要到校的,当然除了方大权。开学的第一件事是要交暑假作业,在交暑假作业的时候于童特别的注意了一下,还真有那么五六个同学没有交,就算那交了作业的,绝大多数也是没有写完的,像他这样都写完的真的不多。这让于童心里有了一点小美的感觉,他看着班主任刘老师把收上去的暑假作业捧着出了班级教室门,回了教师办公室。他心想刘老师这要是检查完了,下午来上课的时候肯定会表扬这几个全部写的同学,自然自己也会被表扬的,要知道于童能在课堂上被表扬一次是不多见的事情。于是,于童心里的这一点儿小美的感觉又得到了一点点的升华,如果真的被老师表扬了,在全班同学的敬佩的眼光之下,这段时间被妈妈逼着写作来的煎熬也可以释然了。
可是下午老师没有提暑假作业的事,自然也不会表扬谁。于童有一点点小失望,不过他又想,也许是开学第一天,老师们都忙,估计第二天就会表扬了。但第二天,还是没有提暑假作业的事。然后,于童就盼第三天,但第三天刘老师还是没有提这事。一连一个星期过去,老师也只字未提暑假作业的事,老师们已经按部就班的开始新学期的教学并且开始留新学期的作业了。于是,于童就彻底不抱被表扬的希望了,还是别想的那么多,也不是什么学习好的孩子,要那么一次无足轻重的表扬也没啥意义。实际于童是不知道,班主任刘老师把暑假作业抱走之后,就束之高阁了,根本就没有翻一页去看,最后这些暑假作业会怎么处理,没准也就是当废纸卖给了收破烂的了。
开学的时候已经过了立秋了,在东北,过了立秋,秋天就真来了,天气一天凉过一天了,早晚尤为明显,单衣是不行的了,要加厚外套了。上了九月中旬,一件简单的厚外套也不行了,毛衣是要穿上的。
在农村,季节是很重要的。过了立秋之后,身上都开始添加毛衣的时候,秋收就来了。那时东北的主要作物还是苞米,有些人家也会为了丰富一下自己家的饭桌,种一些小米啦、黄豆啦、黄米啦、高梁啦,但都不能多种,因为苞米是公粮,每个人是有最少要交多少公粮的量的,这个量是不能少的。那时于童家那一片儿,每个人都有三亩二分地,一个成年的男劳动力会分到两个人的地,这样一算,于童家是四口人,爸爸是一个成年的男劳动力,就有五份地,一共是十六亩地,合到垧就是一垧六亩地,东北讲的亩都是大亩,一亩等于关内的一亩半地,所以,这些地就已经不少了。对于农活来讲,秋收是最累,最熬人的。苞米杆都有小孩子胳膊那么粗,割倒的时候还都半青着,是又费力又磨手,所以这种活女人们是很少干,都是男劳动们干。就算这样,整个的把这一垧六亩多地都割倒了,肩膀子生疼、手上起上三五个大水泡也是必然的。再加上,秋天干燥,干农活的手很容易干裂,所以,一到秋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要备上医用胶布的,那时候没有什么红药水之类,有也不会去买,因为大家都是认为一个农村人,小伤小口那有那么金贵,撕条胶布粘上就完事了,等秋收完了,多大的裂口也都好了。
小学三年级的于童对于干农活感觉还是有些小,再加上爸爸妈妈也有些宠着他,所以在上完小学三年级之前于童是没有干过农活的。而于影已经上六年级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帮家里出力就应该的了,所以于影是要参加秋收劳动的。家人都在秋收,于童也没有闲着,跑到有人家种蓖麻的田里,用镰刀偷割一颗大的蓖麻回来,去掉没有的枝叶,把蓖麻杆中间的白瓤去掉,再捆上皮筋和直的树棍,就做成了一个黄豆枪。黄豆枪,顾名思义是要黄豆做子弹的,但那时候的粮食是金贵的,爸爸可不会没事让于童抓一把黄豆去打着玩。所以,于童和其它的小伙伴做完黄豆枪之后,就跑去各家打过黄豆的场院,去场院的边角和地缝里去捡黄豆。平常总觉得于童对做什么都没有耐心,但对于捡黄豆这件事,却表现出如此的耐心,要知道,有时候在一个场院里估计都捡不上十颗黄豆,就算这样,他也会在场院里撅着屁股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乐此不疲。
一般秋收过了,第一场雪也就来了。有时雪也会来的早一点儿,还有些人家的苞米没有拉回自己的场院,雪就把黄金似的苞米给盖住了。这是人们不想的,因为天气不会马上冷下来,第一场雪之后没有一两天就会化成了水,庄稼地里弄的泥头拐杖,苞米上粘的全是泥,拉苞米的车也进不了庄稼地,这样秋收就得耽误上几天。
第一场雪过后,天气就没有几天的暖和了。没过几天第二场雪就又来了,然后,会接着第三场,甚至是第四场。于是,天气就真的冷下来了,雪也会积住了。于童的印象里,小时候的冬天真的是非常非常寒冷的,寒风很硬,妈妈每年冬天都会给姐弟俩用新棉花做两条很厚很厚、穿上都显得笨重的棉裤,但就是这样,在冬天里站久了,也会觉得寒风不停的哨着膝盖,于童心想也许这就是寒风刺骨吧。另外,小时候的雪也很大,一场紧似一场的下着,再加寒风一哨,在低洼处哨出很多大雪壳子,雪壳子里的雪很厚,并且很硬,这时候于童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用铁锹在雪壳子里挖雪洞,有的时候碰到那种非常厚的雪壳子,真的能挖出一人多高的雪洞出来,于是,大家就把各自挖出的雪洞打通,在里面跑来跑去,跑去跑来,那种乐趣是用言语无法比拟的。但大人们是不喜欢让孩子们去雪壳子里挖洞玩的,因为之前是发生过雪壳子塌了压住孩子的。但雪壳子不像水火,虽然压住了孩子,也没有发生生命危险,所以,虽然成年人不愿意孩子去雪壳子里玩,但也是带管不管的。对于孩子们来讲,带管不管,就是不管,自然就不管大人愿意不愿意了,自己玩的高兴是最重要的。
天气越来越冷,雪越积越厚,一转眼就进了腊月(这里指的腊月是农历的腊月)。进了腊月,于童的寒假就又开始了,孩子们也就开始盼着过年了。“……小寒、大寒,杀猪过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吃了腊八饭,还有二十二天半……”这些话于童也不知道是谁编出来的,只是一进腊月,孩子们的嘴里就开始念叨这些了。
当然,年的来到跟孩子们的念叨是没有关系,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年一天一天的近了,时间对于大家都是公平的。年,终于到了。这个年最让于童高兴的是他没有把自己弄丢了,也没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更没有被爸爸踢了一脚,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彩色鞭炮。而且更加惊喜的是,爸爸今年心情似乎特别的好,给于童买了两挂彩色鞭炮,这让于童在小伙伴面前又足足的赚了一次大面子。当然,爸爸的好心情是有原因的,听妈妈说,因为爸爸活干的好,粮库给爸爸“升了官”,当了个小组长,管了几个人,还涨了工资。于童心想这是大好事呀,真希望爸爸每天都在升官,每天都在涨工资,这样爸爸的心情会更好,也可以更多的满足于童的心愿了。当然——这是于童的奢愿了。
年,盼到了,也就过去了。大鱼大肉吃过了,也吃不上几天。鞭炮放过了,见了光又听了响,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之后,就又回归到平常的生活了。出了正月十五,年就真的过去了。再出了正月,用不了多少的日子,天气就一天一天的暖和了。
进了农历的三月,雪就开始融了,不管是在院子里,还是道路上,或者庄稼地里,汇成了无数条小河,清洌的流淌着,很静、很轻,没有任何声响,于童对于这个也非常入迷,有时对着这种小小河蹲着能看上半天,他想,如果时间真的是一条河的话,也许就是按这种感觉流淌着的吧!
等到雪都融尽了,南气就压倒北风了。天气暖和了,大地松软了,柳树发芽了,榆钱也一天天的长大了。于童喜欢这个季节,清馨的泥土气,鲜香柳芽味,酥甜的榆树钱,还有满地新长出来的野菜,这才是最快乐的季节,这真的是新生机的开始。
于童感受着大地回春的轻松与快乐,可大人就不能那么轻松,新一年的轮回马上就又开始了。那时候因为离集体生产队还不远,所以,当时的春耕还都用队上的东方红拖拉机,所以春耕算不上累。春耕之后,小苞米苗长出来之后,就开始了累仅次于秋收的农活了。铲地,就是锄草,在于童心里铲地是最虐人的农活了,东北的庄稼地,垄都非常长,短的也得二三百米,长的甚至有七八百米的长,春天的太阳非常曝晒,大太阳下面一铲一铲的往前铲,都没有蜗牛爬的快。抬头往前一看,长长的垄都有点看不到头,就不住的皱眉。而且,铲地还要铲两遍,如果赶上雨水大的年头,没准要铲三遍。后来于童开始跟着爸爸妈妈下地干农活,最不爱干的农活就是铲地了。再后来,除草剂终于被发明出来,再不用铲地了,于童的这种被虐的心结才算解开。铲完地,苞米就疯了似的长高,没几天就长到了有半米高,然后就该追化肥了。追完化肥,成片的苞米地迅速的把所有的视线给挡住了,各种发生在苞米地里的奇闻怪事就又开始流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