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达木民族乐团 】海的西面是另一个世界


一张世界音乐风格的专辑,奇异而亲切,有着辽远而原色的视觉画面感。

这些感受,在愉悦听觉的同时,也让人自然而然地对音乐里陌生但不设防的民族和他们生活的土地产生兴趣。通过音乐这种包容的语言,两种不相近的生活方式互相靠拢吸引。这也是民族音乐和世界音乐的魅力所在。

来自青海,海西的柴达木民族乐团是德令哈民歌的传承者。人数众多,器乐娴熟,在现代和网络化的传播中,他们纯粹的音乐也能释放出强烈的张力,飞入寻常百姓家。

一张世界音乐风格的专辑,奇异而亲切,有着辽远而原色的视觉画面感。


走出去听

许久没看过电视了。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早把西北、西南等地区的少数民族或传统民歌推向主流媒介和都市里大众的节目,是央视的《星光大道》。几年以前这档非常接地气的选秀节目像是中老年版的“快乐女声”或“好男儿”,让父母不惜借口“去好好复习”抢掉孩子们的黄金电视收看时间。这个节目,包括后来央视的一些歌舞类节目确实让不少从前不为大众所知的少数民族传统音乐在很短的时间里“火遍神州”。但是我一直对这样出头的民族音乐不抱好感——充满电视媒体的操作和运营感,博取有闲而无知的城市居民的好奇,后期或销声匿迹或不知所谓地变得商业而俗气。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力夺“星光”冠军而后一张《农业重金属》让人瞠目结舌的阿宝就是典型的例子。

我想强调这些电视节目让少数民族音乐“火遍神州”,其实有一种疑惑在里面。是不是这些民族歌手和音乐没上电视之前,就不算咱们“神州”的了?国内的大众音乐场景对于普及“听歌素养”这件事做得从来就没有好过。应该被分类进“世界音乐”的正常欣赏范畴的这些民族音乐人,成了隔着电视机被远远观望和评头论足的奇异事物。

“走出去”,“走进来”,我们常这样形容两种陌生群体的交流。显然,民族音乐的聆听者这一方的“走出去”,还远远没做到足够真诚。

旅行是很好的方式。从熟悉的生活环境里走进异域既惊心动魄又让人平和坦然,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陌生的文化魅力。这种主动的接触肯定是比被动输入来得真实和亲切。因此也会有吴文季先生在四川甘孜听马夫唱《溜溜调》而编成《康定情歌》;塔吉克民歌演变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时代主旋律等等反向输出的例子。

时至今日,见诸文本和耳际真实动人的民族音乐难觅踪迹,也少有有心记载传播的人的价值被肯定。听一次就多一份认知,不论这些陌生的语言和器乐是否真的能让你产生共鸣。


海西见闻

2014年夏天我第一次去了趟青海。

那次旅行的缘起说来挺有意思。还是在学校的清真餐厅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就餐区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幅”的风景照。上菜时我问脸上还带着点高原红的回民兄弟这是哪儿,他回答我说,“青海,家那边。”大片青色和蓝色把画面一分为二,辽远而陌生的清甜从凝固的照片里投射到眼中。于是我暗下决心要去青海走一次,看看这个地方真实的样子。

而旅行显然不会完全按照既定目的地来走。照片中的高原草场我没找到,但是必游的景点肯定不会错过。青海湖和茶卡盐湖一蓝一白两种绝对的纯净摄人心魄,那是种想象不到也从未见过的真正的颜色;巴士从西宁开往德令哈,满目望去都是橙灰色的静止画面,公路在山间隧道和白日黄土之间无限拓展延伸;青藏线途径格尔木,站台外出休息,一支烟可以让人在短短几分钟里感觉到天地上下环拥的高原宁静。这些地方,在拍照发朋友圈定位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有个名字叫海西。

青海湖以西即为海西。德令哈、格尔木、都兰、乌兰相互远眺围绕。昆仑山和天峻山屹立其中。这里是藏族、蒙古族和回族三大少数民族共同的家。格鲁派从塔尔寺走出,青海湖是神圣的中心。

以游客的身份浮光掠影地观看这些风景,即使这样另个一个世界带给人的震撼也足以驻留心间。我在日月山长满油菜花的山坡之间真正地看到了千里之外清真餐厅墙壁上那种天陆分野的辽远壮美,而驱车驶向青海湖时,湖水大片刺眼的湛蓝陡然间闯进视野里的清醒则不啻于一次世界观的刷新。这些步入陌生世界带给人身体上的觉悟尚且如此,很难想像真正深入地感受其土地上生长的文化,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于是我也很难想像祖祖辈辈真切生活在海西的藏族蒙古族们是如何看待他们早已赖以生存的文化的。不论文本如何描写,给他们打上“马背民族”、“千年丝路”、“草原英雄”等等标签都是苍白的。这些都是“走出去”的我们眼中的美学,在他们“走进来”之前聊以谈资。


柴达木之魂

那么撇开“走进去”和“走出来”这略显艰巨的交流任务不说,《柴达木之魂》这张专辑自有它的意义。即使是我一个月左右的实地旅行也并未真正详尽接触过海西当地的民族音乐,这张专辑便几乎将它的风貌囊括其中了。如果说几十年以前雷振邦先生(《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作者)等大山里的插队知青是将闽西漠北等民族音乐记述成谱的先行者的话,如今网络世界便是另一个采风者。柴达木民歌能汇成一张完整的数字专辑在网络传播, 雷振邦先生怎么样也想象不到。

《柴达木之魂》这张专辑太长了。不是说长在这十二首歌唱了多长时间,而是每一首歌听下来都极耗心神。像《猜拳歌》、《蒙古包赞歌》,我不了解这些蒙古族歌词背后的情感是否确实是欢快的,难以摆正听这些歌时该有的情绪。至少在印象里,蒙古族有的是马背豪饮而弯弓射雕的豪情,而《金手镯》里细腻甜美的曲调,未免有些让人出神。这些错觉,都是因差异而生。

你也不能凭借柴达木乐团纯正的呼麦、马头琴等等民族元素就能直接地联想到专辑介绍里所写的“鼓声疾走如马蹄踏过草毯,长调凄美如恩克湖上的落日孤雁”的意境。音乐并不承担传达历史和视觉之苍凉的责任,抽象的意义是它能长久地在一个民族的血脉传承里始终保持一种灵魂的原因所在。因此呼麦这样的传统音乐技巧才真切地和蒙古族的跃马长奔挂上钩。如果说杭盖是第一支让这个词如此流通于我们这边世界的乐队,它像是千年前蒙古铁蹄南下征服,那么柴达木乐团的呼麦更像是这个民族在草原上悠长缓慢的另一面,如同《神速的骏马》这首歌唱的意境——感恩,马和他们的长生天远比让远方另一个民族知道他们的存在来得重要的多。

要说实话,这张专辑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如果它是多年前央视某节目的一些参赛曲目的话,或许会获得不少认可和喜爱,但随后便被忘却了。但是在当下已经少有被动输入异域文化的年轻人群体里,这种潜心“走进来”的音乐才会惊鸿般不容易被遗忘。我们现在可以很明确地说出它归类为“世界音乐”或“民族融合”等等曲风里,而且接受到的信息不再是被营造和刻画过的民族风情,是通过异调的语言和乐器铺就的辽阔画面,其中另一个世界的风景色彩则由听者自如地想象。


文/傅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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