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里的《谐鬼》说了一件事：一个老学究夜行，遇到己为阴间冥吏的故友，要去南村勾摄，同路而行。鬼说：“白天啊，人忙忙碌碌，性灵被淹没，只有在夜晚，睡着的时候，人胸中所读的文字才会自吐光芒。这光芒从人的百窍出来，形状缥缈缤纷，灿烂如锦绣。学问高的人例如郑玄、孔安国，文学才能高的例如屈原、宋玉、班固、司马迁的，可以与日月争辉；差一点的，光芒仅数丈；再次一点的，越来越差；最差的，光如一灯，仅能照见门窗。这光芒，人看不见，只有鬼可以看得见。”冥吏要来勾摄的人是个文人，光芒高七八尺。老学究问：“我读书一生，睡中光芒有多少？”鬼欲言又止了很长时间才说：“我昨晚路过你家，你在睡觉，我看见你胸中所读之书只有大部头讲章一章，墨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字字都化为黑烟，笼罩在你屋子上，你的学生诵读的声音就像在浓云密雾，我实在是没有看见光芝，我不敢乱说啊。”老学究生气斥责鬼，鬼大笑而去。

      这个鬼是一个“真鬼”！所以“真”，这个鬼是一个会说实话，说大实话的鬼，能语人所不能语的鬼！

      作者说他是“谐鬼”。“谐”即“诙谐”，即“幽默”。“谐鬼”即“幽默之鬼”。何谓幽默，幽默是自己不觉得好笑，而别人觉得好笑的东西。文中的鬼在老学究中的生气斥责中大笑而去，画面感极足！

      此鬼夜行与老学究讨论学问光芒的问题，可知此鬼是有学问的鬼！此鬼把人的学问光芒分为几等，及至老学究，学问光芒全无，字字化为黑烟，笼罩其屋，他的学生的诵读，就像在浓云密雾中！

      生前既为友，死后还能同行议论学问光，而且此鬼还说了大实话。他的“嗫嚅良久”说明这个鬼是一个心存善良的鬼，但仅是善良还是不显的此鬼可爱，他不顾老学究的“刚直”，以一种嬉笑的口吻，指出了老学究的学问光芒不足，此鬼是个“诤鬼”！

      “有”或“无”学问光芒，真乃生动的写作！人如无友，求个鬼友！人如要求学问，要像郑玄、孔安国之类的大家学习，想要有文学才能，去学屈原、班固之等。人若无学问，鬼都可以似乎不愿意评说。此的鬼说真发人深省！尤其是身为一个老师，义务教育的老师，无学问光芒的黑烟，千万不要笼罩我的屋子啊！哈哈！我愿意做个勤奋、追求学问的人！

                            二

        王国维《人间词话》附录一“人间词话未刊稿”第四十一写：“唐五代之词，有句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相送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

        这里的“句”是指作品中的点睛之笔，神来之笔，“篇”是指整篇结构完整、转承自然、意境浑融。我理解“句”也就是写作中的“金句”。有“金句”，会让文章增色添彩。“金句”几经历史沉淀、打磨，会成为名人名言或名人名句。“金句”难得实乃需要思想的沉淀，灵心慧质的体味意境的描写，孜孜矻矻的境界追求！

      作者以为，唐五代的词，有句无篇，南宋名家的词，只有少数的人，如李煜降宋后的作品，以及欧阳修、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几个人的作品。其实有有句的，李清照作品也应是！

    文章写作应该追求结构、意境，起承转合及“金句”的锤炼。

                            三

      张友鸾《胡子的灾难历程》里写过一个笑话：一个致力“学问”的人，得了一个儿子，起名“学问”，晚点时候，胡子已暴长，又得了一个儿子，取名“胡子”，及至第三个儿子出世，觉得自己老了，简直是笑话，取名“笑话”。这三个孩子逐渐长大，成天在家打闹，于是父亲让三个孩子上山去拾柴火。三个孩子三种性格，小的最勤快，大的最懒。晚上，父亲回来问他老伴：“孩子们可曾拾些柴火回来？”老伴回答：“胡子有一把，学问一些也无，笑话到有一担。”

        哈哈！这个笑话看似写三个孩子拾柴火，实则概括写父亲，“胡子长了一大把”，也就是年纪大了，一点学问也没有，只有“一担子笑话”。说白点，就是这个父亲年纪大了，没有什么真实学问，或许做了很多不上进或者平生瑕疵太多！这真是个好笑话！这个笑话说明，人的学问求得多么不容易！老伴的答语实乃一语双关、一箭双雕，知夫莫若妻呀！

      “学问”和“文章”的“有”“无”，自古以来是文人能否安身之命的根本！做好学问，写好文章，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