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近,前几天,和妹妹还有外甥女去给爸爸烧纸钱,感慨时光流逝之快,爸是二零一一年冬走的,转眼就到了一九年。哎!虽然,我极力避开写关于爸爸的文字,我一直觉得在我没成为“大作家”之前,是不配写爸爸的,他太高大,像一座大山,我一直觉得没能力或者不敢仰望山上的一叶草一块石。但是,近几天,有一个故事,总会自觉不自觉的跳出来在我的回忆里闪一下,像个顽皮的小兔子蹦跳着。那好吧!我先尝试着写一写,算是给自己的内心一个安宁……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十岁不到吧。反正我小时候一直瘦小着,上下差个三两年也不觉得有什么变化。至少,我是有清晰记忆的了。
那是一个夏天,很热。东北乡下的小学生放学也早。虽然,知道爸爸要求我回家写作业的,可是,我还是抑制不住孩子贪玩的天性。总是冒着被打屁股的危险在那个小山村里闲逛。
某一天的下午,太阳还温热着。我清醒的记得是在村子的前趟街(gai)老井旁,聚了一大群人。我说过我是一个天生爱凑热闹的主儿。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发生。我的好奇心就像迎风爆鼓的气球。它催促着我一路小跑着奔过去要看个究竟。
那时候,常有安徽或者湖北来的耍猴儿的或者卖膏药的在村里打个场子。反正,村里人也正愁无聊和无趣。所以,有个什么动静就会聚一群闲人来。
我奔到近处一看,这圈子不小啊!里三层外四层的围了个结实。还有几个比我还小的小屁孩儿居然爬到了路边老徐家的柴火垛上去了,脖子抻的挺长,像等着下雨的大鹅。
我自然不会爬树或上墙头之类的去远观。我这人看热闹必然要到事发的近处看个真切。就像在我们乡下唱二人转,我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铺了捆稻草的大空地上去看的,我一定会挤到舞台的侧幕边儿,趴在搭台的杨木杆子上去观看的——可以看到演员鞋子上的缨穗在颤或者她的眼睫毛在闪。
所以,这大土路上聚集的人群是不能阻挡我靠近事发中心的。我本来就又瘦又小,只要找到个空隙,不论是两条胳膊之间还是谁的胯下。只有我肯挤,向人群里边钻的路线总是有的!
也有些大人不耐烦的,或拍着我的头呵斥:“小屁孩儿,你瞎挤啥!”甚至有更恼怒的大老爷们儿,抓了我的后脖领子把我又甩到身后的。但是,我就像一个顽强寻找水源的泥鳅,钻来钻去就进到了人群的最里圈儿。
这样我就看清了:一个中年男人,穿一件白色的短袖,灰色的长裤,头发很长,有些凌乱,他手里拿一截白粉笔,半蹲着,在土路上写字呢!
当然,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一定不会记得他在土路上写了什么。但是,我还记得他写的字很规整,横平竖直的,一行一行的像我们班级后面的白杨树一样直溜儿。
当然,还有一些比我大点儿的孩子,会在他每写完一个字之后大声的念出来。
或许,他写的东西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首诗,我虽然不记得那些文字是什么了,但是,我还记得那些围观者的表情。他们似乎是有敬佩的成分在的,纷纷点头或啧啧称赞。
突然,那人就丢了手里的粉笔,开始面对着围观的人念念有词的叨咕着什么,越念越快,越念越大声。
我那时候就离他两步远,我甚至能看清他长指甲里有半截的黑,还有他左侧嘴角边上一颗痦子上弯曲的两根汗毛儿。
当我正疑惑他的念白是一种戏剧表演还是单口相声的时候,他突然瘫倒在地,由慢到快直到剧烈的抽搐起来。我那时候还小,以为他是某种模仿小鸡宰杀后的肢体表演。看得那叫一个过瘾。我甚至对他翻白眼和口吐白沫儿的状态表示了极大的欣赏!我不记得是不是拍手叫好了?反正我一定是兴奋和快乐的!
但是,我慢慢的从身边大人们的眼神和议论中觉出了一点儿不妙。似乎大人们没有我那样兴趣盎然的样子。他们眼里和话语中多了些许的忧虑和担心。
我就有点莫名其妙?这人多有趣啊!他在地上或抓挠或踢打或翻滚或扭曲着五官,多招笑啊!比秧歌队里的孙猴子还逗趣呢!
只是,有一点我替他担心,他的白衬衫在地上蹭脏了。我想,他妈妈回家会骂他的!我妈就在我把衣服弄脏的时候训我说:“你个泥猴儿!”
好像过了挺久的,那个人渐渐的就安静下来。然后慢慢的躺在那儿不动了。我想他可能是累了。歇一会儿,还会给我们表演的吧?反正,我是希望他再来一段那么有趣的抽搐的!
可是,他没有如我的愿。他躺了一会儿后,居然坐了起来。我发现他的眼神清澈了,他的表情也自然了。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了。甚至还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
这时候,就有人问他,“你是哪个屯子的啊?”“你多大年纪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我们屯有认识的人吗?”
我可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我开始有点失望了!我觉得他好像是走街串屯的货郎一样,要走了的样子。
哎!热闹就这样结束了吧?他已经在拍打屁股上的浮土了。我预料到了结局!那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我踱出慢慢散开的人群。我也不去听他们三三两两的议论或给出一个什么评价,那有嘛用呢?我还是喜欢有可看的热闹!
我想,接下来找点啥好玩的东西呢?我估计我爸从他们八里地以外的中学下班回来还得一段儿时间。够我再干一件大点儿的事了!
一转身,我就发现了我九舅家院墙里面的大杏树。杏树上的杏子正红着。
我记得前几天,我九舅妈是给我家送过来一小筐杏子的。那杏子真是我们村里最甜最大的杏子,每一颗杏核儿我都舍不得丢掉,因为它们都可以用来做“大码”。要是用来交换,可以换十颗小杏核儿的!可是,就因为那杏子太好吃了,不到两天,那一筐杏子就让我和我妹妹给消灭了!我曾问过我妈:“九舅妈还会再给送一筐吗?”我妈虎着脸说:“你要点脸不?没劲赃(土话,音译)啊!”
我实在是经不住那大杏儿的诱惑。就去找我最好的玩伴儿小明。小明比我高大有力,虽然我俩同岁,但是用乡下话说,他能装下我两个!
小明和我的关系那叫一个瓷实,用他弟弟的话说,你们俩是一个裤腿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