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流年，握不住芳华。
回眸遍寻，敌不过时间。
铭宇，如果，你能看得见，会不会爱我呢。
清欢从梦中惊醒，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有些委屈，侧过头，泪就浸湿了枕头。
娘亲正好开门，瞧见了这一幕，叹口气，走近她，轻轻坐在床边，“欢儿，起来吧。”
“娘，我等下就起，您先出去等我。”清欢将头埋进枕头，带着哭腔说。
做娘的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事，却也帮不上忙，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起身便出去了。
清欢坐在镜前整理许久，用了三层脂粉，勉强遮住了红肿的眼睛。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若是铭宇看得见，是不是会喜欢如此模样呢？尤其那一双眼，很多人夸过，就如那静谧的湖泊，如深夜璀璨的星辰，甚至有人提过，那双眼本不该是自己的。
如果，这双眼是铭宇的，想必是极为合适的吧？想到这，清欢又有些悲伤。
吃饭时，爹爹试探的问，“清欢，李员外家的公子前几日从京城回来了，要不要……”话还没说完，清欢就抬头看着他，“爹爹，清欢还想陪您和娘亲几年。”
清欢娘在桌下掐了清欢爹一下，痛的他咧了一下嘴。
“爹？”清欢不知爹爹怎么了.
“啊，好，爹爹也想清欢陪在身侧呢。”
等清欢离开，爹爹颇恼，“你干嘛掐我？”
“不是说了吗？不要和清欢说这种事，你怎么还提？”
“我不是为她好？”
“还是要顺着她，毕竟，欢儿也不容易。”
是啊，清欢不容易。
有谁能爱一个人，从七岁到十七岁呢？
铭宇刚刚从私塾回来，他记得房间的陈设，推门轻轻迈步，有人？
“谁在？”他站在门口，轻声问。
“铭宇哥哥，是我。”清欢起身，看着逆光站着的美好少年。
“清欢？”铭宇叹口气，慢慢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想着你快回来了，便想见你。”
铭宇坐下，摸索着茶壶想要倒一杯水，清欢正好递过杯子，“铭宇哥哥，小心烫。”
“谢谢。”
之后，良久无声。两个人，两杯茶，铭宇却不知道，清欢的眼，从未离开过他。
清欢七岁那年，一次同父母呕气，离家出走，却不料，夜遇暴雨。电闪雷鸣之际，是十岁的铭宇，将她带回了家。
“你为什么不害怕？”清欢记得清楚，初遇那天，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不怕这闪电，这暴雨，这狂风。
“为什么怕？”
“电闪雷鸣，难道男孩子都不怕？”清欢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雨。
“我看不见，这雷声对我来说，不过是自然本来就有的声音。”他的语气极淡，就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清欢这才注意，铭宇的双眼漂亮却无神。或许吧，有些事说不清楚，他的平静就如一块石子，在清欢原本无波无澜的世界激起涟漪，随后卷成风浪，不可阻挡。
清欢说，铭宇，此生我愿做你的眼睛。
铭宇摇头，出生便如此，看不看这世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盛夏，酷暑难耐。
清欢却躲在铭宇那里，说那里清净好避暑。
铭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自斟自酌，熟练的如能看见一般。
清欢扭过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铭宇没有拒绝。
“传闻有莲花妖，迷恋世间一男子，甚至想放弃修为化作人身，只想陪在他左右。”清欢顿了顿，“可是后来，她才发现，那个男子根本就不爱她，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那时，她的爱无处说，苦楚深入心腹。”清欢注视着铭宇，“你说，她是不是傻？”
铭宇将酒杯放下，“情字无解。或许她不知，那个男子也有深爱的人，却得不到。”
清欢一时语塞，而后笑笑，“用这故事下酒，你看如何？”
“那未免，太苦了些。”他看着杯中的清酒，淡然一笑。
清欢却看的入了迷。
原来书上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都是真的。
虽然你说情字无解。但我知道，我的解是你。
一日，铭宇在街角遇到一位算命先生。
“公子，可否让老夫算上一算。”
“抱歉，我不信命。”铭宇礼貌拒绝。
“你把眼睛借出去，只是为了此生与她擦肩不成？”
铭宇却听也不听，径直离开。
只这话，落到了清欢耳中。
把眼睛借出去？究竟，铭宇为了谁，甘愿失明？
清欢不知道，那位算命先生看到清欢随铭宇离开，口中说的便是“孽缘，无解。”
隆冬。寒入骨髓。
铭宇忽然一病不起，药石无医。
清欢呆坐了三天，直到铭宇下葬，她才跑到墓前，放声大哭。
铭宇，以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世间有你，才好。
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我将酸甜苦辣一锅煮，最后一勺加的是白水。无论是生老病死，亦或是爱恨情仇，都敌不过这样一口汤。直到，我再次遇见他。
“婆婆，这一世，她可安好？”他的双目有神却无光，仍是我起初见过的俊朗模样。
“她所爱的，并不爱她。”我回答。
“婆婆，瞧我这身上可还有能用的，能否帮我，护她下一世万事顺意？”他淡然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我摇摇头，舀起一碗汤，“喝了吧。”顺带着拍了拍他的肩，“下一世，你就做一个瞎子并一个瘸子吧。”
他笑着点头，“谢谢婆婆。”
他喝了汤，缓缓前行，我却叫住他。
“铭宇，下一世，也别负了爱你的人。”我的眼角微湿，却没有泪。看过诸多痴男怨女，也遇过不少的爱而不得，唯有他，让我心疼。
第一世，他将自己的爱倾囊相授，却不得善终。
第二世，他将自己的双眼给了她，只求失去眼珠的她看见世间芳华。
第三世，他又想用健康的身体换她一世无忧。
只因为，他爱她。
他没有停顿，摸索着前行，桥的对岸，是新生。
我转身，将铭宇喝过的汤倒掉。
刚刚拍他肩膀的时候，将他的味觉暂时麻木，他不知，他喝的，不过白水罢了。
毕竟，第三世，我想让他与她，好好的在一起。
能看得见彼此，能携手并肩。
最重要的，是彼此相爱。
“婆婆，我又来了。”她轻轻俯身，“这一生，他不爱我。”
我看着她的双眸，却又像看着另一个人，笑着递过一碗汤，“下一世，会好的。”
“婆婆，下一世，能不能将我的眼睛给他？”
我摇摇头，催促她快些喝汤。她如失了魂魄，缓缓走向下一世。
下一辈子，你们都要勇敢点，不然可就对不住我这老婆子喽。我抬头看着天，月老儿，你放弃的姻缘，我偏要牵给你看。
我俯身接着熬汤，等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