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爱吃糖,偏偏没糖吃,七十年代中期糖还凭票买。六岁的时候传染上急性黄疸肝炎差点儿要了小命,医生说要多补充糖护肝,舅家姨家的配额都匀给我,病肯定不是吃糖吃好的,但养成了甜食的喜好,一天不沾甜的稳不了心。爸妈民办教师工资低,养着倆娃倆老人,家里还是缺糖吃。
也是六岁那年儿童节,公园里游园活动猜灯谜,我猜中了去领奖,奖品是一小袋糖!发糖的阿姨问:要软糖还是硬糖啊?……脑袋上挨了我妈一巴掌:问你呢,半天不说,傻啦?我才没傻,是脑子转飞了,我在想软糖肯定好吃啊,要软糖,但是硬糖可以含嘴里慢慢化吃得更久啊,要硬糖……不记得纠结的结果是要了哪样,就那矛盾与紧张的感觉留存至今。
外婆是上海人,回乡探亲的时候亲友邻居同事托购的清单能开出半米长,每次火车站接站时,行李得用长板车拖运。对孩子们来说是比春节更盛大的节日,因为有糖!好多糖!全是稀罕玩意儿,太妃、大白兔奶糖、连结软糖,最最重要的是天山泡泡糖!长长扁扁的,糖纸上印个黑色短发蝴蝶结的小姑娘吹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泡泡。那些天我是院里孩儿们的王,一块糖分三段,施舍或奖励给伙伴们,享受着被拱卫的虚荣。
那时候怎么想得到还有忌糖如毒药的今天。糖影响内分泌,当心尿酸高,吃糖长痘,吃糖长肉……可没有甜头怎么稳得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