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有一种顽疾 夜半的时候流鼻血。那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本来一夜不起的她会被身体叫醒 血液滑过脸庞 恰巧是和身体最接近的时候。后来有一天 一个陌生男人闯进他的梦里 将一团带刺的草塞进她的嘴巴 吞咽的时候她体会到了揪心的痛苦（那是她第一次感到心痛的时候不仅心脏猛烈跳动 连胃和身体其他部分 都在一起抽动）但也感到成长的幸福 人鱼公主走在了刀尖上。
男人治好了他的顽疾 却不知她还有隐疾。那年他们一起去乌州 长街崎岖硌脚的石子路上 她的脚趾瑟缩在一起 男人伸手去扶她 碰到她粗糙的胳膊。那是她的隐疾 只要一到外地 就会有密布大半胳膊的无色疙瘩。男人没有说话 只是手握得更紧 在躁动的马路旁的河畔上 一切太过诡异 马路边有雕刻精致的垃圾桶 河畔上却是商业的气味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能蹲下身 在路边默默喝完一碗砂糖豆腐脑。
有一次她和男人争吵 掉了几滴眼泪 一枚硕大的血滴也在衣服上晕开 速干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男人怔住 夺门将出。那个晚上 那个夏天的晚上 在一家头顶着方形扎染印花宫灯的餐厅 她遇见了一个眼睛里有光的男生。她和他中间隔着溅开的番茄酱 泡着两块西瓜的啤酒 烟熏着他的脸和她的脸 但他看她一眼 她就回到了十五岁 趴在窗口等暗恋的人来上学 那种感觉叫做缠绵。
回去的路上她心猿意马 掏出刚买的烟和恳求老板送她的火机 笨拙地点上 她很害怕火 从没用过火机 吸进一口气的时候下意识地关上扁桃体 没有被呛到 很好 书里的呛到咳嗽流泪也不过如此 关键时刻人还是会自我防备。草草吸完两根烟 只是吸气吐气 她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总听说吸烟能麻痹自己 其实不吸烟 一样能。
那天晚上睡觉前她吃了很多樱桃 有些已经搁了很久 带有着要被做成酱的味道 但她吃了很多 夜里于是睡得并不踏实 心悸地挣扎 像游泳换气时那样大口喘气 又觉得有一团火快要喷薄而出 这才是她夜间的常态 可她记得男人对她说过 她夜半睡醒时会眯眼对身边的人笑。男人炫耀地以为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忽略了这其实是她刻意却自然的伪装 这一刻 她突然有些心疼和怜悯这个被骗了的男人。
夜幕降临的时候心事就有迹可循 但是无计可施 很多东西都已经超出了能让她解释的范畴 只能叹息。高中化学课 她只记住了一个词 乙烯 因为每次她买苹果和香蕉 都有一种莫名的化学气味 是乙烯 她对自己说。这样用判断句来形容 让人充满了安全感。而夜晚到来 乐极生悲 向死即生 你是无法使用判断句的 只能看着窗帘上月影把碎花遮挡住 想象着地球每一次转动产生的距离 又何来的安全感呢。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刚毕业时她喜欢过一个一切与男生无异的石女 她总以为那个女孩会束胸 可是有一次却无意间瞥见她宽大的黑T里粉红的蕾丝文胸 那种感觉就叫做背叛 叫做无法用言语界定的没有安全感。她恍惚间明白自己的渺小 她与男人玩恋爱这场拼图游戏的时候就已经把彼此也拼了进去 此后纵然好事多磨 哪怕鱼死网破 也注定是要一起的了。好在那天男人夺门将出时 还是折回来用一包湿纸巾擦去了了她脸上的血迹。她想。
爱是你的顽疾
恨是我的隐疾
朝秦暮楚 撒泼献媚是我的顽疾
讳莫如深 字短情长是你的隐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