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头发,还真有意思。
小时候,最怕妈妈给我梳辫子。她下手极其狠,真正地做到一丝不苟。
我和妹妹都是那种标准的俩小鞭子,或麻花,或榔头。
一边梳,还一边叨叨,这么点人,哪里那么多头发。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剪短发,逃离妈妈的魔爪。
万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我在学校被传染上了虱子。
我知道是谁传给我的,以前特别讨厌她,如她家今祖宗十八代都想感谢。
这样,我妈就不能给我梳辫子了。
我妈就是我妈,她肯定不会让我如愿。
只是剪短了我的发梢,并且把头发扔进灶膛,烧成了一块黑饼子,一股子焦味。
然后在我的头上喷上了酒精味的药水,让我带着个塑料袋闷了半小时。
之后就是洗了n多遍,再用篦子篦了无数遍,把虱子虱孙,老老小小都赶出来了。
于是,我和我的头发,依旧被蹂躏着。
等我转到镇小的时候,梳头发的主动权终于被我抢了回来。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梳头发了,再也不用那种可以把我的眼睛勒成京剧演员那般了。
有次,我模仿班级女生梳一种潮流发型,也就是上边用一个发圈绑着,下面披下来的那种。
刚准备出去,就被老妈提溜回来,直接上手,熟悉的力道,把我头发又打回原型。
不仅如此,她还叨叨,你这头发就只适合这样的,不要整那些不适合你的鬼样子。
我只能哼一声出门,打算到学校后改正。
哪里知道,一进班,班主任正在训女生,说她们的头发鬼里鬼气的,不像好学生。
我摸着鼻子,顶着我妈梳的刷子辫悄无声息地坐下来,认真地早读。
到了初中,我的头发越来越多,那时候家里没有电吹风,每次洗完头,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干。
于是,洗头的时间大多在周日的中午。
于是,可以享受半天披头散发鬼一样地好时光。
后来,到了夏天,厚厚的头发就像一顶帽子一样,上课的时候忍不住去挠,总会被老师盯两眼,以为我“卖弄风骚”。
这个词,是班主任送给班上某个特别喜欢撩头发的女生,加上她的“私生活”确实不够“纯洁”,于是只要女生摸头发,就自觉地认为这是“卖弄风骚”。
我是个极其“上进”的女生,为避免那种质疑的眼光,每到夏天,我都会央求爸爸带我去理发店把头发打薄一点。
老爸比老妈开明,一般都会答应我的要求。
到初三那年冬天,我的头发快及腰了,又很厚重,加上学业比较紧张,就跟爸妈申请剪短发,他们也就答应了,给我5块钱,自己去理发店。
那个冬日的下午,老板娘剪下我的头发,用线绳扎好放进了抽屉里。
我有点纳闷,头发不应该扔在地上吗?
后来才知道,我那条又黑又长又粗的大辫子可以卖好几百块钱,真是亏大了。
这一头短发,伴随了我整个初三和高中时代。
大概每两个月我都会去理发师那边报到。
我妈不会把我送到那种高端的理发会所,总是进那种老式的店面。
老到还可以看到有老头躺在椅子上,理发师用剃刀给他刮胡子的那种。
他会用那把剃刀把我后颈下多余的毛发修理掉,这是我顶顶讨厌的时刻。
人家刮胡子,我刮头发,极其侮辱。
后来,换了家店,不用剃刀,改用电推子,很痒很麻。
头在刀下,不得不低头。
高三那年,对班级某个男生有了些许好感,开始打算留长发,老妈又不准。
头发会吃营养的,你的脑子要全用到考试上。
好吧,一直有种错觉,那懵懂的恋情就败在头发上,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头发比我长的女生。
高考结束,我长出了人生第一根白头发,雪白锃亮,十分显眼,就在正中间。
进入大学,来到了我的头发我做主的时代。
一定要留长头发,绝对留很长很长,可以穿白纱裙。
每到周末,我跟室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阳台上,拨弄我们的头发,十分惬意。
不过,似乎对面住的一群中文系男生,没啥情趣,根本不太理会本系女生。
中文系很多头发长,漂亮的女孩要么被体育系拐走,要么被水利学院的骗走,还有的就是被师兄们提前掐了尖。
我属于不漂亮型的,不过也想漂亮一点,就开始追求黑长直。
一个很黑的深夜,在我妈的陪同下,我那一头自然卷长发,终于在神奇的药水魔力下,变得飘逸动人。
可惜,我还是没有男朋友。
工作后,不流行黑长直,那时候要灵感烫,我也终于赚钱,可以去好地方做头发了。
再后来,谈恋爱,男朋友约着去南京玩,就去市里最好的理发店,请最好的设计师做了人生最贵的卷发。
那种齐刘海的大波浪卷,并没有得到男朋友的好评,他说原来的头发挺好的。
此后,我每换一次发型,他都这么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俩结婚了,肯定把他换了。
人生第二次剪短发是为了迎接我的小天使,似乎很多妈妈为了坐月子方便,都会自觉地减掉长发。
头发随着孩子的成长也慢慢变长。
不再用染发剂,也不再去烫发,因为孩子需要最自然的发,我就给她最好的发。
但,我的头发似乎再也长不长了,生完孩子后,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妈都说快看到头皮了。
她很担心我会秃顶,因为我俩舅舅早就中间溜冰场,四周 铁丝网的状态了,一个表弟似乎“发景”堪忧。
于是各种黑色食物开始涌进我家,生发偏方也时不时地送到我单位。
好在,等孩子两岁后,我浓密地头发又回来了。
我也又开始要去打薄我的发。
孩子继承了我的卷发,甚至完全超越我,跟外婆是一个派系的,每次抱出去,都被当成混血儿。
我妈每次都夸奖小屁孩的头发长得好,我内心吐槽,还不是因为长得想你。
不仅夸奖头发长得好,眼睛、鼻子、嘴巴、脸型,哪哪都比当年的我强。
极其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
后来,婚姻生活遭遇七年之痒,我又想剪短我的发。
听梁咏琪的那首歌就特别伤感——
我已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感情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顺其自然之后,生活慢慢又步入正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不再有力气去管我的头发了,她只在意我的身体。
前年暑假,我再次剪短我的头发。
因为遇到一个发型师,他纠正了这些年我在漫漫美发路上的误区。
一个人的头发要符合他的性格和脸型,以及职业等等。
于是毫不犹豫剪短了,做真的自己,不为别人的眼光活着。
这一头短发,已经跟了我三年,期间遇到了很多不同的发型师。
他们用各种手法,变换着我的短发,造出不同类型的美。
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位,告诉我,你的头发是你自己的,不要试图用其他药物的方式去改变,而是保留它的原生态,用剪法来修饰,化缺点为优点。
教育何尝不是如此。
婚姻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年来,头发上的故事,让我越发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