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归于平静
成长,是刻在每一个19岁青年的岁月里的词。
改变,然后塑造。挣扎,然后蜕变。
我是谢伶俐,外号牙齿、聪明,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我曾经很久没有外号。我来自湖南的小城市衡阳的小镇子茅市镇,小地方虽小,历史与现在一样不少,还多了一个我。我很少爱好,但很多性格。
高二以前,我张狂嚣张无法无天,野性像是我的词汇;高二以后,我日渐沉默,收敛一身的气焰,变成妈妈期望的温柔“女孩子”,别人喜欢的没脾气,自己曾深恶痛绝的隐忍做作。
野性逐渐收敛,我依旧意气风发。
我曾思索,孩子时代的自己,凭什么嚣张放肆?我的家庭曾非常贫困,寒门中没有门的贫困,对这种贫困我其实记不太清楚具体感受了,但最深刻的是,我野性非比寻常,但依旧对同学身上的公主裙和小皮鞋羡慕了整个儿童时代。为了支撑整个家庭,父母每天早出晚归,我从很小开始被放养,连同一起被放养的还有小我5岁的弟弟。除了基本生活照顾和大是大非的指导,其他事情一概由我自己做主。自我保护和保护弟弟的念头成就我长达16年的野性。具体就表现在打架成瘾和言辞尖锐。
从我记事起,我就开始打架了。大三岁的邻居大姐姐到小三岁的隔壁小弟弟,街上卖肉老板比我还嚣张的小儿子,街尾出名的混混女孩,这都是我的战绩。被上学路上莫名冲过来的疯子小哥挑衅然后厮打,或是被全班人孤立扬言放学后门口等你。我始终认为,这是一种值得被表扬的野性,毕竟我总是屡败屡战,然后屡战屡败。
就是很放肆,我习惯对别人言辞尖锐但从来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人对我的骄傲和我的家人一丝丝亵渎。为数不多的几条底线里,这是之一。4年级那年冬天,天气一如往年冷,大人们大多躲在家里烤火打牌,只有小孩子依旧裹成球在冷风里玩弹珠,永远活力无限。大约我那时还是很大度的,即时此前和卖肉铺老板的小儿子已经有过多次打斗,我依旧愿意不计前嫌和他一起打弹珠。这之前都是平常,后面才是跌宕。直到我不小心展露实力赢了他的弹珠而他想报复我弟弟失败时,包括我和弟弟在内的所有玩伴都在嘲笑他。“技不如人就认命“在小霸王身上是不存在的,”恼羞成怒“才是他的姿态,毕竟他总觉得自己厉害,有个力大如牛的混混哥和狂妄的混混姐,而他家卖的猪肉又几乎垄断了整条街的市场。恼羞成怒骂我并无所谓,我向来放纵不羁,但那天天气很冷我心情很差,而他不仅骂了我父母还推倒了我弟弟。人是一种很容易暴躁的生物,尤其是浑身野性的我。哪怕他是小霸王,哪怕我和他打架几乎没赢过,我还是冲上去了,左勾拳右勾拳,扇耳光扯头发,用尽我所有路数。战斗最后以大人们的干涉结束,我第一次和他打成平手。
野性天生养成后天保持,言语苍白的时候双手是我保护自己保护弟弟的武器。但我也并不只是被动出手,恼羞成怒或是路见不平的情况都有。“打遍天下尽是敌手“,近乎传奇的打架生涯在小学毕业后画上句点。
言辞替代动作,功夫花到嘴上,慢慢长大,野性依旧,换种方式而已。
当然,我说言辞尖锐并不是指我总是骂人,那是非常没有格调的行为,我仍然是个有点善良却耿直的人。我总是,尖锐而极端地评价身边一切令我不满的行为,同学们的早恋,隔壁寝室同学的虚伪,女班长的做作。我始终没学会隐忍,我不知道原来有些人和我说的话和在别处是不一样的,我也没明白有些人会把和你的谈话转身告诉另一个人。我会用一切词汇去表达我的喜欢讨厌,我会在和同学聊天中自以为聪明地指出他们的错误。这种嚣张的表达习惯直接导致我失去几乎所有朋友。这种野性的顶峰在初二那年夏天一个天气燥热的早晨。
做作的女班长又开始收背课文的记录了,丝毫不曾考虑我刚搞完卫生并且滴水未进的辛苦,用她那矫揉造作的普通话劈头盖脸说了我一顿。我很冷静地用一分钟写好登记表准备交给她却遭遇她的沉默。压抑太久了,怒气都不需要准备,新仇旧恨仿佛只需要这么一个借口发泄,我用尽全身力气把纸团砸向了她,然后她哭了,班长她所有的拥护者从此记恨上了我,可我心里暗爽不已。现在看来我会坦诚地承认自己当时的蛮不讲理,但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样选择。
没人会把我“恶毒“的言辞理解为个性,心智未齐却爱故作成熟的年纪里,我成了大家眼里的异类,成绩很好却讨人厌,一个个朋友转身离开,直到高一末,妈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小时候野一点就算了,读高中要慢慢学着温柔些,慢慢一点点改,得像个女孩子才行。“不管是失落或是愤怒,我野性张扬的岁月在16岁那年截止。
高二重新组班,是我重新开始的契机,那是很痛苦的一段日子。害怕自己的言辞再次伤人,于是我尽量忍住不多说话,尽量和只大家谈论天气和学习;害怕大家看出我的野性,于是我说话甚至加上敬辞;害怕自己的见解变成大家抨击的典范,于是我只敢随波逐流地跟随。
最开始我找寻不到这种行为的价值,我为自己无止境的隐忍和虚伪感到痛苦,隔壁班的闺蜜是我唯一的精神归宿。
这个过渡期长达一年,高三的我不再张狂,但仍然意气风发。“说话没有高一那么冲了”“爽快不拘小节成绩还好,没点学霸的架子,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些当面或是背面的评价,真正让我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野性并不一定靠行为乖张和语言嚣张来展现,生活逼我收敛不是让我放弃自我,当棱角被磨平只剩平静,我心里仍自由乾坤。
现在的我不似高二刻意沉默,但仍旧温和待人。我不再需要克制怒火,所有的不满我都放在心里,丢在梦里,留一个干净的自己面对明天。偶尔心里有话会对为数不多几个好朋友说,在他们面前,我仍然坦诚,绝对的坦诚,这是我不变的坚持,关于个性和信仰。
当野性收敛归于平静,我确定我是在成长的,一点点雕琢一点点改善,让自己变成一个不算讨厌的人,然后把曾经渴望展现给全世界的野性留在心里,变成坦诚的自己。
漫长的人生还在继续,成长也在继续。